(完) 太后将许家姑娘赐给了我夫君,封妃大典那日,我拎起包袱走人
发布时间:2025-10-27 18:35 浏览量:2
它要加勺自酿的酱油,一勺米醋,再来半勺香油和一点猪油。
最后往上撒些葱花和腌制的菜头碎,味道极好。
“你阿爷能干,你也能干。”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阿炼才下学回来,捧起桌上的碗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连吃了三碗才放下手中的汤勺。
“溪姨的馄饨是临安第一好吃的馄饨,虎子他娘买了好几份回去学都学不来。
“我今日的文章得了先生的夸奖,说是字有进步了,都是溪姨教的好。
“溪姨昨日给我带到学堂去的花生酥都被人吃光了,香得他们舌头都掉了。
“王婶说要娶溪姨要花一百两银子,是真的么?”
阿炼话多,我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却没想到我随口敷衍王婶的话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身后的打铁声突然乱了一下。
我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是真的,一百两才能来提亲。”
阿炼不吭声,眼睛时不时落在他爹身上:“阿爹的账本上好像有。”
吴烬的账本啊……
那会儿初到临安时,我水土不服。
馄饨摊子没支几天就病了大半个月。
吴烬没有骗我,回春堂就在桥头转弯的地方。
他带着我去了许多次。
从那以后,院子里日夜弥漫着草药味,甚是难闻。
一个身高八尺的糙汉整日蹲在小药炉前摇着蒲扇,连打铁声都听不到了。
我心里过意不去,拿了身上的玉佩递给他:“这玉佩我且放在你这里,当我的药钱食宿钱,日后我定会把钱还你。”
吴烬摩挲着那块玉佩,思索片刻:“馄饨摊子半个月的收入给我就行。”
病好后,我又喝了好久的药。
与前些日子味道有些不同,有些参的味道。
又过了半月,熄烛前窗外闪过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阿炼拿着一本封面都看不清的小册子来找我。
“鱼姨,阿爹近日连糖葫芦都不给我买了,可是家中没钱了?”
我哑然失笑。
这父子俩当真是一点都不聪明。
当爹做生意的,铺子里的开销进项与日常支出混在一起。
当儿子的连他爹的账本都拿给我这个外人翻看了。
我病着的这两个月的进项不多,几笔大头是上月压着未结的帐。
倒也不会买不起一根糖葫芦串儿。
“许是怕阿炼吃了会肚子痛吧。”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直到看到我的名字,这个月的二两银子一下就变成了负的二两了。
上个月……上个月的五两银子最后也是负的。
原来这流水般的支出,竟都是为了我。
一来二去,账上刚好剩了一百两。
一百两足矣。
身后又传来一下一下的打铁声,不似以前那般沉闷。
12
七年后。
临安的桂花都开了,灿烂金黄。
铁匠铺门口的馄饨摊子早就收起来了。
满城的人都挤去河边抢着看新帝乘船游河。
我推说锅里的红烧肉要有人看着火,再过半柱香阿烨也要下学了。
临安离京城虽远,但消息却四通八达。
这几年京中发生了许多事。
太子妃薨逝,许家四姑娘诞下太子长子,被扶成正妃。
如今成了新帝的皇贵妃。
册封大典时据说是用了皇后的规格。
可她却不是皇后。
但茶楼里随便一听便知,说是新帝记挂着当时的太子妃呢。
阿烨听完不解:“我喜欢阿娘便不会要其他人做我阿娘,可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呢?
“既然娶了别人,为何还要念着原来的人呢?”
我下意识想同她讲,这世间不止有人与人之间的喜欢,还有人对权力的喜欢,人对地位的喜欢……
可这些对五岁的孩童来说都太过晦涩了。
于是我告诉她:“许是不够喜欢。”
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最喜欢也不是最重要。
……
傅宴礼吃过太多苦了。
幼时端在手里的饭菜都是馊的,被人欺辱只能护着自己的头硬扛。
他住在最偏远的宫殿,及冠时身边也无伺候的宫人。
直到我被他带入宫中。
听闻他为了救我,将所有的猎物都给了二皇子。
还答应二皇子还故意在圣上面前跌下马,鼻青脸肿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的人不论尊卑,纷纷笑出了眼泪。
皆以为傅宴礼是个草包。
唯有我清楚他日日都要比别人早起两个时辰念书习武。
再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去翰林院给诸位皇子当陪衬。
若论心机,谁又能比得过傅宴礼呢?
13
阿烨满脸泥巴的回到家时,身后跟了一个本该出现在游船上的人。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在我转身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这幅委屈的模样,倒像是我对不起他了。
“阿娘,你抢他东西了?”
阿烨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离谱:“你从小就告诫我不准抢别人的——”
“见溪,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记得我为救圣上死里逃生时,他亦是这般失而复得的模样。
可如今的他,手里尽是可用之人。
傅宴礼又是在演哪一出呢?
阿烨突然警觉了起来,猛地推了傅宴礼一把:“好你个臭流氓!
你说看我锦囊别致我才带你回来见见我阿娘,你你你你不准再看我阿娘了!也不准叫我阿娘的名字!”
想来当初还在宫里,傅宴礼的内衫我是缝了又缝。
无人教过我针线,我自成一派。
他认得我的针脚并不奇怪。
傅宴礼身后的两个宫人下意识要出手,我赶紧将阿烨拉到了身后:“进去把你的小花脸洗一洗,没洗干净不准出来。”
阿烨刚想拒绝,见我不似开玩笑,撅起嘴嘟嘟囔囔的回了屋子。
支开了阿烨,傅宴礼又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紧紧拽着我的衣袖。
“随朕回宫吧,朕没有食言,皇后的位置朕只会留给你。
“见溪,我不管你在此处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跟我回宫,我就——”
我挥开他的手,差点笑出了声:“留给我?
“皇上说笑了,皇后之位怎么会留给一个死人呢?”
七年前,他亲自昭告天下,太子妃突发恶疾不幸身亡。
那时我确实病了。
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我在睡梦里看到了阿爷。
若不是吴烬见我房中灯一直未熄,不放心让隔壁春香姐进来看了一眼。
整整修养了两月才缓过来。
人好了,也想开了。
一瞬间的如释重负,一瞬间的心如刀绞。
当时我想不明白,为何七年的感情会比不过一个太子之位。
明明傅宴礼还有时间,也许还会有其它办法。
可这一场大病后我才恍然,谁都经不起唾手可得的权势诱惑。
今日无论赵琴刘棋还是李书,傅宴礼都不可能放弃。
被放弃的,只会是我。
饶是我已经烧得快失去知觉,眼角滚下的泪还是烫得我生疼。
正如当年被傅宴礼一箭射中。
只是这次分毫不差地扎进了心口。
14
“我知道你不愿我娶许画,可当时我的处境……我也是被逼无奈,日后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了……随我回去吧……
“如今我万万人之上,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们就是为了今日不是么?”
我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冷淡:“将我踩在脚底下,然后同我说“我们的今日”?
“这只是你想要的,并非我愿。”
傅宴礼惊慌失措地想来拉我,却被我躲了过去。
他的手停在半空,满眼尽是破碎:“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也知道不是这样。
因为傅宴礼和许画那日在书房的对话。
我听到了。
“臣妾是女子,最懂女子的心,女子嫁人本就是第二次投胎。
“见溪姐姐本是孤女,能得五皇子的青睐已是天大的福气,五皇子与我成亲之后她便是太子妃,日后便是……
“今日您许她后位,别说是见溪姐姐,放天下女子身上也该庆幸自己压对宝了。”
我在门外等了许久,只听到傅宴礼轻轻松了口气:“你说得极是,见溪她本就走一步看十步。”
……
针尖不大,可扎人最疼。
舌头无骨,伤人却最深。
难怪阿爷时常同我念叨,这人和人啊,刚开始什么都好。
到最后才发现,其实不开始最好。
院子里的几树梨花还点缀着几片残瓣。
风一吹,终究是落光了。
我想得有些多了,轻轻叹了口气:“傅宴礼,我当时嫁的是你,并非当朝五皇子,更不是太子。”
人人都知圣上第五子说白了都不如宫里贵人养的狗,我嫁谁都比嫁给他好。
“你误会我的时候,我也想尽办法去证明自己。
“可后来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我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自证太难了。
许画读过那么多书,有一颗又懂男人又懂女人的七窍玲珑心,讲起话来引经据典。
她泼我一身脏水的时候我只能接着。
我唯独没想到,傅宴礼见我被泼脏水,不给我递方帕子也就罢了。
他还嫌弃我脏……
我也曾怀疑若非傅宴礼利用过我,若他相信我们之间有真心,又怎会觉得我会在贪图日后的荣华呢?
因为他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做小伏低不被针对。
娶民间孤女掩人耳目。
桩桩件件,哪一步不是算计呢?
“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任由你受欺辱。
“原谅我见溪,明明我们那七年,我们这么难都过来了……”
“傅宴礼,我这一辈子不会只有一个七年。”
七年又如何呢?
人生本就有很多事情耗尽心血却徒劳无功。
不经一事,难懂一人。
我用七年懂了傅宴礼。
又用七年懂了别人。
我不能因为一个七年困住自己。
“见溪,哪怕我如今以江山为聘,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这话听得我有些不知所以。
道歉就该被原谅么?
伤害后的道歉,于我而言更像一种侮辱。
我索性与他把话说明白:
“傅宴礼,既然对不起的事情都做了,对不起的话就别说了,我根本就不想原谅你,可不原谅你又显得我不懂事。”
“七年前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还是娶了许画,还装作大发慈悲的样子只给了她一个孩子。
“宫里刁难我的人不在少数,独独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是你也没有护着我,甚至连你都在质疑我。”
那些令人喘不过气的日子,只有我自己清楚。
那些回不去的日子,我也根本不想再回去了。
“如今我有儿有女,还请皇上放民妇一条生路。”
傅宴礼重重地阖上眼睛,悲伤道:“随我回宫,是死路么?”
“失望堆积成山,无喜无悲的日子又怎算活着呢?”
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如今傅宴礼便是这雪,便是这风。
莫要出现在我面前便是最好的道歉。
空廊落叶,深砌苍苔。
前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耳边传来马车辘辘声。
不该来的人,总算走了。
15
冬深雪冷。
阿炼与阿烨坐在炉边,盯着几个开了嘴的栗子直流口水。
隔壁的春香姐温了一壶酒来寻我,一张嘴就问我听未听过近日京中发生的大事。
我摇了摇头,最近阿炼拜师的事情愁得我觉都睡不着。
这孩子见我耍过一次棍子,非要学武。
春香姐啧了一声,嘲我和西市卖糕的阿婆无异。
耳朵都不灵光。
听她说起才知原来是海城许家出事了。
许画总说我心机深重。
其实她才是许家压在傅宴礼身上的一步棋子。
原以为踩着我一个孤女登上皇后之位轻而易举,却没想到傅宴礼如此固执。
这些年许家催得紧了,自以为有扶傅宴礼上位之功,都敢逼到天子面前了。
傅宴礼并非笼子里圈养的狗,而是早已习惯厮杀的狼。
他动作极快,随便寻了一处扬城盐务的错处,让人彻查。
许家在京城初雪那天被全家流放。
许画被夺去贵妃之位,又因善妒挑拨等罪名打入冷宫。
“眼下全临安的说书人都传咱龙椅上那位是个痴情种了,不知他心里被哪个命好的女子占了位置……”
春香姐若知道傅宴礼娶我为妻是为了收敛锋芒,是权宜之计。
至于情爱,最最次之。
不知她还会不会羡慕。
见我不说话,春香姐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还听说当今圣上身体抱恙已有一些时日,说是幼年过得苦哟。”
“你爹的草药收了么?”
我冷不丁提醒她。
“啊!我的草药,我要被我爹骂死了!”
春香姐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门,连伞都没来得及撑。
我剥了一颗刚烤熟的栗子放进了嘴里。
甜,真甜。
还未来得及就口热茶,就见吴烬抱着两匹难得的雪缎进了屋。
衣服上不知粘了什么东西回来。
他献宝似的走到我面前:“眼看着过年了,给你做件衣裳。”
我摸着那雪缎,不禁有些肉疼:“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吴烬笑得眼睛亮亮的,咧着口白牙,有些不好意思:
“你每月都给我留了些银钱,我没花,还差一点就够买这衣料,我寻思着铺子今年关得早,便去码头搬了两趟货。”
……
“你的玉佩。”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玉佩?
我定睛望去,这不是当时为了挡傅宴礼那只箭的玉佩呢?
可这裂缝呢?
“我让跑商带去了隔壁镇,把它修好了。”
竟是能修好的。
明明傅宴礼告诉我,连宫里的工匠都……
原来这才是有心者事竟成啊。
记得那日傅宴礼走前,他问了我最后一句话:“他只花了一百两就娶到了你?”
我摇了摇头,纠正道:“他倾尽了全部才娶到了我。”
一百两已是吴烬的全部。
傅宴礼怔怔地站在原地:“我明明将最好的东西给你了……”
我微微服了服身,收起晾在竿子上的衣物回了屋里。
临安甚少落雪,却在今年有了变数。
陪阿炼和阿烨去护城河边放完烟花炮竹,半空中忽然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
行至一半,路上的积雪眼看着到脚踝了。
吴烬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叮嘱我:“踩着为夫的脚印,小心些。”
阿炼机灵,忙绕到最后:“那妹妹踩着娘亲的脚印,我走在最后。”
风雪依旧压在我的肩头,可如今风轻雪如棉。
不抚也罢。
开春那日,码头边的杨柳早已缀上了盎然的绿意。
七年前与我闲谈的船夫如今有了自己船队,时常带着妻儿来临安看他的远方表亲。
也就是我的夫君。
东市青石巷往前走五十。
来时竟不知此处是我归处。
“娘亲,堂叔何时才会到,阿烨都饿了……”
我抬眸望去,江面暖阳正好,桃李敬春风。
等舟停岸,自会相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