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战死,夫家为了我的嫁妆找人代娶,十年后他回来还带了个女人

发布时间:2025-10-27 01:19  浏览量:2

夫君战死,夫家为了我的嫁妆找人代娶,十年后他回来还带了个女人(完)

我的原定夫婿,在婚前传来了战死沙场的噩耗。

婆家贪图我那号称“百船”的丰厚嫁妆,竟一合计,让府上那个不学无术的庶出小叔子顶替了名额,与我拜堂成亲。

弹指一挥,十年过去了。那个本该“已死”的夫君谢知礼,竟奇迹般地生还归来。他不仅回了侯府,身边还跟随着一个陌生女人和三个拖油瓶。

他一见我,便颐指气使:“梁金枝,看清楚了,我才是真正的侯府世子!你身边那个不过是冒牌货!”

“你若识相,自请降为妾室,再将你所有嫁妆双手奉给明月,你失贞一事,我便既往不咎。”

这位“正主”怕是还蒙在鼓里,他眼中的“冒牌货”,早已被我调教成了新科状元,如今更是圣眷正隆,另封了侯爵。

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循着旧例,回他父母家过个中秋团圆节罢了。

中秋佳节,夜色正好。我领着一双可爱的儿女,随夫君谢归元在公爹的昌平侯府共度晚宴,席间氛围尚算和睦。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语无伦次:“侯爷!夫人!出大事了!”

婆母张氏脸色一沉,当即呵斥:“闭嘴!好端端的团圆夜,你在这儿咒什么?”

那下人被骂得一哆嗦,眼神怯怯地瞟了我一眼,才结结巴巴地禀报:“是……是大爷!大爷他回来了!还、还带了个女人和三个娃……”

“什么?!”公爹昌平侯手一抖,酒杯险些落地,他震惊地瞪圆了眼,“你说谁?真是知礼?他……他十年前不就报了战死了吗?”

听闻此言,婆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是心中有鬼。

我冷眼旁观,只消一眼,便洞悉了这背后的猫腻。

当年,原定的夫君谢知礼“战死”的消息传来,昌平侯府这群人,为了谋夺我江宁梁家那令人眼红的百船嫁妆,竟敢瞒天过海。 他们隐瞒了谢知礼的死讯,转而推出了他那庶出的弟弟谢归元,搞了一出“替娶”的闹剧,就是想骗我嫁进来,然后让我对着个空牌位守一辈子活寡。

呵,这点小伎俩,我早已看穿。之所以还顺水推舟地嫁了,不过是因为我是梁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爹膝下无子。我若不嫁,族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非得把我们家生吞活剥了不可。

所以,新婚当晚,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个替身小叔子谢归元给办了,让他成了我的真·夫君。

第二天,公婆察觉不对,气势汹汹地闯进我院子时,那个传闻中的纨绔小叔子,已经被我收拾得妥妥帖帖,正乖顺地跪在榻边给我捶腿呢。

“元儿……你!”婆母看见这庶子与我举止亲昵,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公爹更是气得跳脚:“谢归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替你大哥拜个堂,第二天就说明真相吗?怎么……”

谢归元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万分地看着他爹和嫡母:“爹!母亲!孩儿……孩儿的名节不保了!”

他“呜咽”着:“嫂嫂她……她昨夜一眼就看穿了真相,然后、然后就把我……”

“我愧对您二老,更愧对死去的大哥!我这就去死,绝不玷污谢家的门楣!”

我在心里冷笑,瞧这演技,还挺能装。昨晚我“强迫”他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嘴里喊的明明是“嫂嫂,别停”。

府里的丫鬟婆子哪能真让他死,这可是谢家仅剩的二爷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拉住他,哭天抢地地劝。

而我,作为“始作俑者”,全程稳坐泰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的大丫鬟红薯最是懂我,适时地端来一盏参茶:“大姑娘昨夜辛苦了,先润润嗓子。”

她继续禀报:“厨房早膳已备好,按您的喜好备了六十六样点心,取个六六大顺、和和美美的好彩头。”

奶娘李嬷嬷早就看侯府这家人不顺眼,当即阴阳怪气地敲打道:“傻丫头,还叫什么大姑娘?既然嫁进了谢家,就该改口叫少夫人了。至于究竟是大少夫人,还是二少夫人,那可就得看侯爷和夫人的意思了。”

我慢悠悠地呷了口参茶,放下杯盏,走过去,抬手勾起谢归元的下巴。我掏出熏了海棠香的帕子,细细帮他擦拭那“委屈”的泪水。

平心而论,这小子皮相是真不错,也难怪我一眼相中,连找谢家算账的火气都歇了大半。

“行了,哭什么?”我柔声道,“我既要了你的人,自然会对你负责到底,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谢归元闻言,怯生生地抬起眼帘。那双桃花眼本就勾人,此刻更是梨花带雨,波光潋滟,看得人心尖一颤。

我安抚好他,这才转身面向那两位大家长:“公公,婆母,既然你们家大公子已经不在了,如今与我拜堂的又是二公子,那我就不客气,这二公子,我便笑纳了。”

“咱们把话说开,我的嫁妆船二月北上,你们大公子的死讯一月就到了。你们谢家故意隐瞒,还让二公子顶替拜堂,妄图让我守活寡。”

“这事要是捅出去,你们谢家‘骗婚’的罪名可跑不了。我若是一纸诉状告到顺天府,惊动了圣上,你们猜猜,陛下会如何处置你们?”

婆母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立刻换上一副悲戚的面孔,上来拉我的手:“哎呀!金枝,这天大的误会啊!”

“你和知礼是自小定下的亲事,我们这不是怕你一时受不住打击,才想着缓缓告诉你吗?”

“我知道你从小没娘,我这就是想把你接过来,当亲闺女一样疼啊……”

这门亲事,确实是我母亲生前定下的。论起来,我母亲和这位婆母当年还是闺中密友。若非如此,以梁家商贾的出身,即便我母亲是书香门第,也高攀不上谢家。

念及此,我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我自然信张姨是疼我的。只是我家的情况您也清楚,若没个男人撑着,怎么守得住家业?”

“我看二公子虽无功名在身,但瞧着模样身段都还不错。不如就此将婚书上的名字改了,咱们两家,这门亲事照结!”

“这……”我的提议让侯爷夫妇面面相觑,显然一时难以抉择。

但他们没有立刻拒绝,我便知此事有门。

我立刻放软了姿态,拉着侯夫人的手,压低声音说体己话:“张姨,您最疼我了,总不忍心看我刚过门就成寡妇吧?”

“我那泼天的家业,若没个继承人,族里那些叔伯兄弟还不得把我生吞了?我来之前也听说了,府上为了大爷的事,四处打点托关系,手头有些紧……”

“这样,我那嫁妆里,您先挑一船去用,就当是我这做儿媳的孝敬。往后府里有难处,只管跟我开口。”

“再怎么说,二爷也是侯爷的亲骨肉,也管您叫一声母亲。咱们这婆媳情分,可比什么都亲近,不是吗?”

侯夫人(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诈死)一听,立刻权衡了利弊。如今我不但肯出钱周转,还主动叫她婆母拉近关系,不过是从大儿媳换成二儿媳,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她瞬间想通了,反手握住我的手,笑得那叫一个亲热:“你这孩子,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我们哪好意思花你的嫁妆?”

“你既看上了元儿,你们也……也成了好事。我和你公爹这就去官府,把婚书上的名字给改了!”

“往后,你就是咱们侯府名正言顺的二少夫人!”

见她如此上道,我笑得更甜了:“那可多谢婆母了!红薯,待会儿把嫁妆单子拿来,让婆母尽情挑,看上什么,都送到婆母院里去!另外,再取十万两现银,算是我对公婆的孝敬。往后每年,都按这个数孝敬!”

婆母一听“十万两”和“每年”,眼睛都瞪直了。昌平侯府就是个空架子,哪见过这等豪富。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好丫头,你这……你这可比我亲闺女还亲啊!”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张姨……哦不,该叫婆母了。您是我娘的闺中密友,我又嫁进了侯府,那可不就比亲闺女还亲嘛。”

我们三言两语,就把这桩婚事定了下来,全程都没人问过谢归元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他瞪大了那双桃花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爹,母亲!你们……你们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侯爷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这德性,京城里哪家正经姑娘肯嫁你?能娶到金枝,是你祖上烧高香了,偷着乐吧!”

谢归元的生母许姨娘,是个老实巴交的妾室,也小声劝道:“是啊二少爷,我看二少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你往后收敛点,少跟那些纨绔子弟鬼混,她应该……应该不会打你的。”

“万一真要打,你……你告诉姨娘,姨娘替你挨着……”

侯爷听得直皱眉:“行了!真是慈母多败儿!老二这么没出息,都是被你惯的!”

许姨娘立马开始抹眼泪:“大公子是出息啊,可惜英年早逝……呜呜呜,侯爷,是妾身没用,不像大夫人会教孩子,把元儿养废了……”

侯夫人(知道大儿子没死)听她在这哭丧,心里顿时不耐烦:“好了,哭什么哭!往后管好你儿子,别让儿媳妇挑出错处来!”

“要是金枝受了半点委屈,有闲话传到我耳朵里,看我饶不饶你!”

她又转头“温和”地对谢归元说:“你只管哄好她,咱们侯府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全指望你了……”

谢归元缩着脖子,委屈地应下:“是,母亲。孩儿一定听话,再也不出去瞎混了。”

这一家子打的什么算盘,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但压根没放在心上。

我转头就让人把昌平侯府隔壁的两处宅子全买了下来,推倒围墙,打通合并,愣是折腾出一个比侯府还大三四倍的新府邸。

红薯有些担心:“小姐,您刚过门就这么大动静,侯爷和夫人知道了,怕是会有意见吧?”

我一边看图纸一边说:“不弄这么大,我那百船嫁妆堆哪儿?再说了,谁知道昌平侯府这么小,我带来的丫鬟婆子护院加起来上百号人,总得有地方住吧?”

(而且,卖我宅子的人家里有在朝中任职的,急需银子周转,我这也算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行了,赶紧把院子收拾出来,把二爷的东西也全搬过来。”

“再备好马车,李嬷嬷,陪我出去一趟。我得去挑些厚礼,三日后,要带二爷回外祖家拜见长辈!”

我的外祖家,是真正的书香世家。外祖曾官拜太傅,两位舅舅虽未入仕途,却开办了名震天下的兰台书院。朝中半数官员,都曾是他们的门生。

京中贵胄子弟,无不以进入兰台书院为荣。只可惜书院门槛奇高,千金难求,入门考核更是严苛至极。

谢归元既成了我的男人,就绝不能再当个纨绔。他必须走科举正途,为我梁家挣回功名诰命,封妻荫子。 不然,我花这么多钱“买”他,图什么?

我带着李嬷嬷,把京城最奢遮的铺子逛了个遍。给外祖家上上下下,从长辈到表亲,乃至得脸的管事和丫鬟,礼物都备了双份。

笔墨纸砚、绫罗绸缎、钗环首饰、胭脂水粉,每一样都挑了顶尖的。

李嬷嬷跟在后头,有些不以为然:“小姐,依老奴看,京城这些玩意儿也就名头响亮。价格比咱们江南贵几倍,东西反倒不如咱们商船从南洋带回来的稀罕。”

我点点头:“嬷嬷所言极是。您抽空做主,先在京城买下几十个旺铺,再物色些得力的掌柜,把咱们南边的生意,也挪一些到京城来。”

李嬷嬷笑道:“小姐放心!老奴保证,今天花出去的银子,明天就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对此我毫不怀疑,我们梁家的人,骨子里都刻着“会赚钱”。不然,我爹也攒不下这万贯家财。

提到我爹,还真有点想他。那老头子几乎把全部家业都当嫁妆给了我,自己手里估计也就剩个百八十万两零花了。

唉,我得抓紧时间,给他生个大外孙。免得族里那些人总笑话他没后,天天惦记着过继儿子来继承梁家产业!

这一忙活,就从清晨忙到了傍晚。

刚回府,就看到侯府的管家正拦着我的人,不准他们搬东西。婆母张氏也在一旁,面色不虞:“金枝啊,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刚来就要搬家?”

我笑盈盈地上前:“婆母误会了。我昨日住的院子,原是大哥的。大哥人虽不在了,那也是公婆的念想,我这个做弟媳的总住着,不像话。”

“再说了,您看我带了这么多人和嫁妆,侯府也安置不下。让他们回去吧,又是我用惯了的,诸多不便。万一他们回去乱说话,惹得我爹担心,反倒不美。”

“所以儿媳就自作主张,把隔壁的宅子买通了。一来安置下人,二来嘛,往后我打理生意,人来人往的,也免得扰了您二老的清静。”

“至于二爷,他既是我的夫君,自然要与我同住,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完这番话,侯府众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我连忙示意丫鬟们把今天买的礼物奉上:“婆母放心,我们就住隔壁,晨昏定省绝不会少的。我还给您和公公带了些小玩意儿,您快瞧瞧喜不喜欢……”

侯夫人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目光立刻就被那些珠宝首饰和稀有的缎料吸引了过去。

她被我哄得晕晕乎乎,最后还是松了口:“你这孩子,主意就是大。罢了,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就由着你吧。”

侯爷虽有不满,但他向来听夫人的,况且我买的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早晚都是他儿子的,也就没再多言。

接下来的三天,我让李嬷嬷出手,暗中将侯府上下打点得明明白白。府里有多少人,各司何职,有何喜好,全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顺藤摸瓜,还真摸出了不少事。比如这位侯夫人,简直是“扶弟魔”的典范,这些年没少拿侯府的银子去补贴她娘家那群穷酸亲戚。

既然我要替谢归元在侯府立足,这人情世故必须做足。不等侯夫人开口,我便以二少夫人的名义,主动派人给张家送去了厚礼。

红薯看着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心疼得直咧嘴:“小姐,咱们这几日的花销,是不是太大了些?”

我笑道:“傻丫头,咱们来京城,为的就是脱去商户的身份,真正挤进这勋贵圈子。这是长远投资,眼光放长远点,别计较这一时半会儿的得失!”

转眼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我娘家远在江南,按规矩只能回外祖家。

“外祖那边都通报了吗?二爷人呢?”我问道。

提起这个,红薯就来气:“小姐,您别提了!二爷昨晚又夜不归宿,听说在天香楼鬼混了一宿,现在人还没影呢!”

“您待他这么好,他怎么能这样!”

我闻言,反倒笑了:“哦,小事一桩。那天香楼,李嬷嬷昨天已经替我买下来了。 楼里的妈妈知道他是我夫君,他就算去了,也别想真寻欢作乐!”

我当即起身,一声令下:“备车!带上十几个护院,跟我去天香楼接人!”

我的马车阵仗颇大,停在天香楼外,立刻引来了好事者围观。

人群中议论纷纷:“快看,这位就是昌平侯府新娶的那位少夫人吧?啧啧,这气派,比京城里的贵女还足呢!”

“你懂什么?这可是越州梁氏的独女,家里富可敌国!嫁妆都装了上百条船,前阵子码头都快被她家的船队给占满了!”

“你才瞎说!什么大少夫人?昌平侯府的大少爷早战死了!这位嫁的是那个庶出的二世祖谢归元!”

“啊?那梁小姐图什么啊?谢归元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连他大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居然眼瞎……”

“我瞧着未必。你没看这阵仗吗?说不准这位梁小姐是个厉害的母夜叉,正好来抓奸呢!谢归元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正由丫鬟扶着,准备下车。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便随口问了句:“他们在嚼什么舌根?”

红薯忍着笑,低声在我耳边复述:“她们说小姐您是天仙下凡,就是眼神不太好,居然看上了二爷。还说您可能是个厉害的母夜叉,二爷要倒霉了!”

别的我没听清,就听见“天仙下凡”了。

我心情大好,对红薯说:“嗯,京城人士就是有眼光,会说话,赏!”

红薯立刻会意,抓起大把的铜钱碎银,往人群中撒去,高声喊道:“我们昌平侯府二少夫人今日三朝回门,请各位父老乡亲都来沾沾喜气!”

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见有钱拿,顿时一哄而散去抢钱,嘴里还喊着“二少夫人仁善”,自动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

我踩着脚踏优雅下车,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痴痴望着我。

唉,定是被本小姐的绝世容颜给惊艳到了。

我心生怜惜(?),随手从香囊里摸出一颗指头大的东珠,丢进了他手里:“小子,拿去买糖吃。”

说罢,我扶了扶鬓角的珠花,摇曳生姿地踏入了天香楼。

天香楼的妈妈(现在是我的员工了)一见我,立刻堆着满脸的笑迎了上来:“哎哟,这位就是新东家吧?二爷正在雅间歇着呢!昨儿就喝了点酒,奴家保证,绝没安排姑娘伺候!”

谢归元的跟班小厮叫锄头,也就十四五岁。他一看见我,吓得脸都白了,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想溜。

红薯早有防备,使了个眼色,两个护院立刻上前,一脚一个,直接把人踹倒摁在地上。

锄头哭丧着脸,朝我求饶:“二少夫人饶命……”

我连眼角都没施舍给他一个,径直从他身上迈了过去。

锄头被我踩得“呱唧”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红薯见状,也毫不客气地跟着踩了过去,又是“呱唧”一声。

“吃里扒外的东西!忘了月钱是谁发的了?敢怂恿二爷来这种地方,我看你是活腻了!”红薯骂道。

她眼看我走远,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根鸡毛掸子,赶紧跟了上来。

“小姐,等等奴婢,您还没拿家伙呢!”

楼下围观的人见此情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嘶!看来谢二今天要遭殃了!”

“没想到啊,这梁小姐看着仙女儿似的,居然真是个母夜叉,还要动家伙!”

面对这些议论,我置若罔闻。

我施施然推开厢房的门,没让任何人跟着。我亲手端了盏醒酒茶,缓步走到床边,柔声轻唤:

“夫君,夫君,醒醒……”

谢归元睡得正沉,猛地听见我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娘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那表情,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我掩唇轻笑:“夫君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今日是咱们三朝回门的日子呀。可您昨夜未归,我这个做妻子的,只好亲自来请您了。”

我伸手将他扶起,把醒酒茶递到他唇边:“时辰不早了,夫君快喝了醒酒茶。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可都等着我们呢。”

“还有您这身酒气,也得赶紧拾掇拾掇,免得在外祖家长辈面前失了礼数……”

我全程既没动手,也没骂人,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可谢归元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娘子,你……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瘆得慌!”

他急忙解释:“昨日,是有人诓我说有我大哥的消息,我才被骗到这儿来的!我到了才知道上当了,当即就要走,可他们非拉着我喝酒,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我怕娘子闻见酒味儿生气,才、才没敢回去……”

我心中了然,原来如此。看来谢知礼诈死这事,并非铁板一块。

(我刚嫁进来就听说了,婆母在我过门的第二天,就在后门与谢知礼当年的随从见过面。)

我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知道了。夫君怕什么?我又不曾说要怪你……”

谢归元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当真不怪我?」 他小声嘟囔:「换作是父亲母亲,知道我来这种地方,怕是家法都伺候上了,祠堂也跪定了……」

我心里暗叹,真是个小可怜。 冲着他这张俊俏的小白脸,我也舍不得动手啊。

我放柔了声音,安抚他道: 「这天香楼,如今是咱们家的产业。前两天我逛街,顺手就让李嬷嬷把它买下来了。」 「你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人给我报信了。我昨天没来,就是信你不会真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理了理他的衣领,「再说了,以后夫君若有应酬,尽管带人来这儿。自家的地盘,总比去那些不知根底的地方强,我也能更放心,不是吗?」

我的话让谢归元彻底愣住了,随即,他那张俊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从床上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娘子!我错了!我不该跟人来逛青楼,还喝醉了夜不归宿!我发誓,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这么……这么看着我……」

我抬手抚上他轮廓分明的脸,柔声道:「夫君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打你?」 「快起来收拾吧,别让外祖一家久等了。他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和不守规矩的人。」

我唤人送来换洗衣物,亲自替他拾掇一新,这才携手一同踏出天香楼。 楼里楼外看热闹的人,本以为谢归元不死也得脱层皮,见他毫发无伤地出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新婚第三天就夜不归宿,这梁家小姐居然没打断他的腿?」 「是啊!要是我夫君,腿早没了!」 「估计是梁家商贾出身,底气不足,不敢动这侯府公子吧?」 「商贾之家怎么了?人家梁小姐的外祖家,可是清流世家沈家!谢家都冷落多少年了,还敢拿乔?」 「我瞧啊,就是这谢二郎生了副好皮囊,把梁小姐迷得晕头转向,不光不嫌他吃喝嫖赌,还把万贯家财拿来倒贴!」 「这软饭……他谢二郎吃得明白吗?吃不明白换我来……」

我听着外头的议论,转头看向正细心扶我上马车、又体贴替我打起帘子的谢归元。我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我心想,他这不是吃得挺明白的吗?

马车一路驶向我外祖家。 外祖和两位舅舅早先接了我的信,已让家中亲眷在府里候着了。 我带着谢归元一一拜见了长辈亲戚,献上礼物。 大家族寒暄了几句,外祖父和两位舅舅便寻了个由头,把谢归元单独带走了。 「枝儿,你们女眷们在此叙话,我们男人们就不掺和了。正好你两个舅舅都在,就让外孙女婿跟我们熟络熟络!」

我带他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然满口答应。 我只转头对谢归元温言道:「夫君,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皆是当世大儒,你可莫要辜负了外祖父的一片苦心啊!」 谢归元那张小白脸瞬间皱成了苦瓜,但不敢违逆我的意思,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外祖母陈氏出身名门,嫁的是清流世家的外祖父。她一生生养了三个儿子,唯有我母亲一个女儿,自然是疼到了骨子里。 只可惜母亲当年对商贾出身的父亲一见倾心,远嫁他乡,又早早亡故,成了外祖母心中永远的痛。如今见了我,更是喜欢得不行。

「枝儿,你长得跟你母亲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她拉着我的手,眼圈泛红。 「那年你母亲没了,我派人去接你,你父亲死活不肯……他说妻子不在了,连唯一的女儿也要夺走,是存心不想让他活了。我和你外祖父也不敢逼他太紧。」 「好在,你如今回来了,回到外祖母跟前了。往后一定要多来走动,千万别跟我们生分了!」

两位舅母也都出身书香世家,待我亲热又客气。 「一直听老夫人念叨你,如今一见,果然是我们家的人,一点都不生分!」 「都说咱家大姑奶奶未出阁时,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这外甥女随了姑奶奶的样貌,真是国色天香,可真便宜了那谢家二郎!」

我这人,就爱听人夸我好看。 「外祖母,两位舅母说笑了,羞煞人了。」

又闲聊了片刻,外祖母见谢归元被带走许久,有些担忧地问: 「枝儿啊,你外祖和你两个舅舅,把你夫君带哪儿去了?」 「是啊,」大舅母也道,「你外祖父不会是带着你两个舅舅揍他去了吧?谢家那替婚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依我看,就该退婚!」

我笑着摇头:「外祖母,舅母,你们误会了。他们不是去为难我相公,是去考校他功课呢!」 我慢悠悠地说出了我的打算:「我打算,让相公进兰台书院,请外祖和两位舅舅亲自调教他!」 「我也不求他能光宗耀祖,只求他能考个功名,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的,别整日游手好闲,也给我们梁家长长脸。」

二舅母愣了愣:「原来如此?可我没记错的话,这外甥女婿都十七了吧?现在进学,是不是晚了点?」 我嗑着瓜子,满不在乎:「便是读个十年再进考场,也不妨事。左右我又不急! 总得给他找点事做,省得跟着外头的人瞎混。难不成,还真指望他养家糊口不成?」

大舅母立刻抓住了我的手:「枝儿啊!你这心胸……谢家二郎能娶到你,真是他们家祖上烧高香了!」

这一考校,就考校了一整个下午。眼看日头都要下山了,三人才把人给还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外祖父捋着胡子,竟对谢归元这个纨绔子弟有几分满意。 「倒不像外头传的那样,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枝儿啊,他进兰台书院的事,外祖父应下了。就让他留下,让你两个舅舅亲自教导他吧!」

谢归元一听,嗷一嗓子就哭出声了。 「娘子!你不要我了?你当真不要我了?」 「你要把我丢在书院,自己回去不管我了?」

论起年纪,谢归元还小我半岁,真是个弟弟。 我连忙拉住他:「傻子,你今天是陪我回门的,哪有把你丢下我自己回去的道理?」 谢归元脸色稍霁,就又听我道:「今天咱们暂且回去,等收拾好东西,明日再送你来。」 谢归元:「……」

看他哭丧着脸,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做了我们沈家的女婿,不读书哪行啊?」 「是啊,你几个表弟今年便要下场了,你这个做表姐夫的,可不能落在后头!」

谢归元只能赔着笑:「呵呵……」可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又不是不准回家。书院每月都有两日休沐的,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嗯?」 「你乖一点,等有了功名,外头就不会再说你不如你大哥了,是不是?」

谢归元哼哼唧唧地吸了吸鼻子:「好吧!我都听娘子的。」 外祖母笑道:「肯听话就好!男人若是没本事,肯听话也算是一桩优点了!」

眼看天色不早,我推辞了外祖母的留饭,带着谢归元坐马车回府了。 马车上,谢归元一反常态地安静,一直坐着不说话。

我抬手挑起他的下巴,柔声问:「夫君在想什么?可是因为今天被考校学问,恼了我了?还是不想进学,在悄悄生闷气?」 没想到,谢归元却摇了摇头,一脸困惑: 「不……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从小爹和母亲都说我不是块读书的材料,说我处处不如大哥,干什么都没用……」 「可今天,外祖父和两位舅舅却夸我,说我字写得好,见解独到,还说我若是安心读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一愣。 原以为外祖他们是看在我和已故娘亲的面子上才肯收他,难不成……这谢归元真是个可造之材? 那我岂不是捡到宝了? 毕竟,他长得这么可心儿,又这么听话,若是再考个功名回来,我们老梁家可就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我立刻鼓励道:「你大哥是长子嫡孙,公公和婆母的心思自然多在他身上。他们那么说,只是对你了解太少罢了。」 「如今你大哥没了,你又得了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的青眼,定要好好用功,撑起侯府的门楣。」 「毕竟,往后我们梁家和你们谢家,可就全指望你了!」 谢归元愣愣地看着我:「娘子,我……我真的可以吗?」

我拉住他的手,笃定地说道:「我梁金枝看中的人,怎么会错?」 「夫君你就安心读书,侯府上下还有你姨娘,有我照料呢!」 「无论你是读个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供得起你!」

谢归元感动得一塌糊涂,猛地扑进我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娘子!你真好!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这样鼓励我、相信我的人!」 「我定会好好读书,绝不辜负娘子对我的期望!」 我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背。 害,顺手的事儿!反正也不指望他帮我做生意,与其放出去鬼混,还不如送到外祖那边,少生点是非。

回了家,我们先去侯府正院说了今日回门的情况,以及谢归元要进学的事。 侯爷和侯夫人一听,立刻就想反对。 「二郎打小就不上进,哪配进兰台书院那种地方?」 「是啊,兰台书院读的皆是人中龙凤,我们家二郎吊儿郎当的,别没学到什么,反倒得罪了人。」

我皱起眉头,故作为难道:「原先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外祖说,做他们沈家的外孙女婿,怎能没个功名?若是这般不长进,那这桩婚事,离了也就罢了!」

谢归元闻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惊叹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我暗中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配合,同时假装抹了抹眼角: 「我外祖父说了,叫夫君跟着两位舅舅好好读书,若是三年之内考不中个秀才,便要将我带回去,另择一门婚事……」

许姨娘胆子小,人又老实,我说什么她都信了。 她当场就哭了,扑通一声跪下了:「侯爷!夫人!求求你们,让二少爷去读书吧!」 「二少夫人,您千万不能不要我们二少爷啊!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能就这么离了啊!」

侯爷和侯夫人也吓了一跳。 我现在可是他们的财神爷!离了我,侯府的好日子三个月也撑不下去! 「这……沈老太傅也太霸道了吧?」侯爷底气不足地嘀咕。 我佯装无奈:「我母亲去得早,父亲叫我到了京城,一切都听外祖父的。」 「若是外祖父当真要叫我和离……那我心中便是再舍不得二郎,也只得舍了。我那些嫁妆,也只得……全都带回去了……」

我心知肚明,谢家最看重的,就是我那百船嫁妆。 果然,我的话音刚落,侯夫人就立刻尖叫起来: 「不行!」 眼看我们全都盯着她,侯夫人意识到失态,连忙清了清嗓子,换上笑脸:「枝儿啊,你外祖父说得对!」 「二郎前些年的确是太不像话了。」 「你外祖家是书香门第,他老人家对外孙女婿挑剔些也是应当的!」 「既是你两位舅舅有心教导,那就让他去吃吃苦头!若是三年内考不中个秀才,别说你外祖父,就是我们谢家也容不下他!」

侯爷也立刻附和:「你母亲说得对!从前有你大哥担着,如今你大哥没了,你也该上进了!」 「进学的事,就这么定了!」

我带着谢归元和许姨娘回了我们自己的院子,开开心心地收拾东西。 「夫君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吃穿用度都得备齐。但不能太铺张,给舅舅和同窗留下不好的印象,得体最重要。」 我盘算着:「银子要多备一些,不是给你乱花的,是若遇到需要帮助的同窗,手头宽裕些才好交际。」 「一个月就给……一百两吧?夫君和姨娘觉得如何?」

许姨娘吓得脸都白了:「一百两?!太多了太多了!我一年的月例银子……也就这么多。」 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年才一百两?侯府果然抠搜,对生了儿子的姨娘也这般刻薄。

我立刻道:「什么?姨娘您一年才一百两?那怎么够用!」 「虽说夫人是嫡母,但相公到底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哪有儿子儿媳享福,却苦着生母的道理?」 我当即吩咐:「红薯,每月给许姨娘送一百两体己银子过去,别走公中,只当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孝敬!」 「若是夫人那边问起,就说是我给姨娘养老用的,怕相公在书院惦记生母,耽搁了前程。」

许姨娘没想到自己多嘴一句,就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感动得直掉眼泪: 「那怎么行啊?我怎么能拿这么多……我哪里配啊……」 可怜的女人。 我拉着她的手笑道:「您是夫君的生母,养了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不配?」 谢归元见我出手大方,也就不再推辞那一百两银子了。

…… 夜里,新婚夫妻,情意绵绵自不必说。 事后,我趴在谢归元结实的胸口,媚眼如丝地戳着他:「夫君在书院,可不能忘了我。二十八天,我就来接你了,嗯?」 谢归元紧拥着我,眼角微红:「娘子可要说话算话。听说你那两位舅舅严厉得很,从前皇子在那读书,还被打过手心呢!」

我笑着挑起他的下巴:「夫君放心,我都跟舅舅说过了,不打你!你只管好好学就是了!」 ……才怪! 花了老娘这么多银子,想偷懒不好好读书?门都没有! 就这么连哄带骗的,我在新婚第四天,就把夫君送到了顶尖学府。 「望夫成龙」模式,正式启动!

因我是分府另住,侯府的人本就管不着我。 我除了每日早起去婆母那儿请个安,陪她用个早膳,剩下的时间便回自己府里打理账目。

原本婆母还想伸手管我府里的事。 「如今这府里,还是我当家。你年纪轻,手又松,我这个当婆婆的,得替你管教管教下人!」 李嬷嬷哪里容得她来做我的主? 李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夫人说的是。只是我家小姐也太实诚了,老奴觉得,侯府一年哪里花用得了十万两?依老奴看,两三万也就够了!」 「不如夫人做主,把余下的银子还回来?免得传出去,说堂堂侯府上下,都靠一个新媳妇儿养着,不像样子!」

李嬷嬷此言一出,侯夫人顿时噎住了。 「啊这……按理说,我是不好要小辈的银子,可枝儿一片孝心,我们若是推辞了,反倒伤了她的心……」

我立刻接话:「正是呢!我知道大哥没了,婆母您伤心。若再要操持家务,该多辛苦啊。」 「如今我嫁进来了,府里的事您就别操心了,只管交给我。您啊,就该多出去和别的夫人们吃茶逛街,打几样时兴的首饰,这才好!」 她身边的嬷嬷也在她耳边低语:「夫人,那可是每年十万两啊!把管家权给二少夫人又如何?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白得银子,怎么都划算……」

侯夫人心中一宽,立刻拍板:「枝儿说得是!那往后,侯府里的事务,就都交给你打理了!」 她稀里糊涂地,便把掌家对牌交了出来。

我随手将对牌递给我的管事娘子。 「盘点一下侯府还有什么产业,再查查府里的人,该辞退的辞退,该重用的重用。往后这每年十万的孝顺银子,都要从侯府自己的产业里给我赚出来!」 「是!小姐!」

…… 接下来的日子,谢归元都在兰台书院苦读。 外祖和两位舅舅管教甚严,谢归元也争气,竟真是块读书的材料,加上他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在同窗间口碑极好。 而我每月风雨无阻地接送,贤妻美名传遍京城。

三年里,我们先是生下一个女儿,接着又生下一个儿子。 大女儿名叫谢如意,小儿子名叫谢瑾,皆是外祖父起的名字。 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

侯爷和侯夫人对于没能拿到孙子孙女的冠名权,颇为不满。 「该叫念知、念礼才是!」 我心中冷笑。谢知礼又没份生,念他做什么?

谢归元离京赶考,我便带着一双儿女,一面打理着庞大的家业,一面和侯府那边的人周旋,日子倒也充实安稳。

我原以为,谢归元读书起步晚,就算天资卓绝,又有恩师指点,顶多也就是混个功名。

万万没想到,他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他竟一举夺魁,高中一甲头名,被圣上钦点为新科状元!

消息传回时,我正在府里拨着算盘。

就见丫鬟红薯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跑得鬓发都散了。

「中了!小姐!姑爷他中了!」

我早料到他能中,淡定地抿了口茶:「慌什么,中了就中了。是哪一甲,第几名?」

红薯激动得快哭了:「一甲头名!」

我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这回是真惊了。「一甲头名……那、那不就是状元?!」

这惊喜来得太大,我一时竟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归元他,考上状元了?」

红薯疯狂点头:「千真万确!传旨的公公已经在路上了,奴婢先一步跑回来报喜,鞋都跑掉了一只!」

我腾地站起身:「快快快!准备赏银!」

「府里和侯府那边,上上下下全都有赏!」

「另外,你立刻拿五千两银子去城外设粥棚,连开三天,为相公积福!」

红薯脆生生应下:「是!奴婢早就备下了!您快收拾收拾,准备接旨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快!给我梳妆!」

老侯爷知道谢归元竟一飞冲天,乐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我们谢家也能出个状元郎!」

他转头就责怪侯夫人,「都怪你,从前只顾着你亲儿子,耽误了二郎的学业,若是早些培养,怕是早就考上了!」

侯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侯爷这话可冤枉我了。我待礼儿和元儿向来一视同仁,是元儿自己不上进,怎能怪我?」

「如今他有这造化,全是儿媳妇的功劳。若没兰台书院的门路,靠他自己能考上?」

「难不成,我让他读书,侯爷您有本事把他塞进去?」

「你……」

老侯爷被噎得不轻,干脆甩袖:「我不管!我这就开祠堂,把元儿记你名下,算作嫡出!再上折子请封他为嗣子,日后继承爵位!」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侯夫人当即坐地撒泼,哭天抢地。

「侯爷,您是忘了咱们的礼儿了吗!」

「礼儿才走三年,尸骨未寒,你就要让元儿占了他的位置吗?」

「元儿如今是状元郎,又是前太傅的外孙女婿,前途无量,哪里稀罕你这侯爵之位?你就给礼儿留个念想不行吗?」

我算是听明白了,她哪里是舍不得亲儿子,分明是早知道那人没死,替他守着位置呢!

我立刻上前表态:「婆母所言极是。大哥才走三年,公公此时改立嗣子,确实容易让婆母伤心。」

「公公疼爱夫君,我们都明白,但夫君自有他的前程,您无须担心。」

「这……」老侯爷还在迟疑。

归来的谢归元适时握住我的手,温和而坚定地开口:「娘子说得对。父亲无需为孩儿操心,孩儿有圣上亲赐的官职,将来自有前程。这嗣子之位,还是留给母亲做个念想吧。」

侯夫人一听,立刻收了眼泪,喜笑颜开。

「还是儿子儿媳懂事!侯爷,您就别瞎操心了!」

许姨娘,我这位亲婆婆,只是站在一旁抹着泪,激动得说不出话:「元儿……好好好!往后做了官,定要为百姓谋福祉,做个清官!」

谢归元含泪应下:「孩儿谨记姨娘教诲。」

按规矩,新科状元总得去翰林院熬资历,修史书,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才能外放实缺。

谁承想,我命人在城外施粥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圣上耳朵里。

圣上龙颜大悦,竟破格封了谢归元为钦差大臣,让他即刻启程,去调查豫州旱灾。

这一查,竟牵出了豫州官府和粮商勾结,哄抬米价,大发国难财的惊天大案。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我「一时心软」,便以谢归元的名义,捐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粮食,解了豫州的燃眉之急。

等谢归元回京复命,皇帝龙心大悦,直接擢升他为兵部侍郎,官拜三品,圣眷正浓!

没过多久,边关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粮草短缺。

我「又心疼了」,再次捐出百万两的粮草和军辎。

皇帝一高兴,谢归元平步青云,直入内阁,成了户部尚书,当朝一品!

我的名声也随之传遍了后宫。皇后和太后特地召我进宫,得知我的生意遍布大夏,商船远航四海列国,当即拍板,日后宫中采买的活儿全权交给了我。

并且,她们还为我求来了御赐的牌匾——「天下第一皇商」。

面对这两位贵人,我感激涕零,时常进宫孝敬些从海外搜罗来的新奇玩意儿,哄得皇后视我为手帕之交,太后更是亲口认我为义女,加封我为安国郡主。

认了太后这位义母,我为皇家办事更是尽心尽力。

毕竟,那可是为自家办事!皇帝「皇兄」只要开口,我无有不应!

就这样,我左一个一百万两,右一个一百万两,硬生生用金山银山,在我夫君二十七岁那年,将他砸上了内阁首辅的宝座。

因为功劳太高,年纪又太轻,陛下封无可封,便干脆给他加封了侯爵之位,赐号「靖安」。

短短几年之间,我们这一房另立门户,从低贱的商贾之家,一跃成为大夏朝最炙手可热的权贵!

如今,谢家上下,只知这位位极人臣、人中龙凤的二爷,早忘了那位「英年早逝」的大爷了。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谢归元的大哥,那个「战死沙场」的谢知礼,回来了。

来人一袭布衣,风尘仆仆,面相倒不像谢归元那般文质彬彬,反倒显得有些粗犷。

他手上提着一把剑,径直指向我。

「梁氏!我才是侯府的小侯爷,你真正的夫君!你身旁这人,不过是姨娘所出的卑贱庶子,你被骗了!」

我看着眼前的谢知礼,一时有些发愣。

姨娘所出,卑贱庶子?

可真稀奇,这京城里,已经多少年没人敢当着谢归元的面说这种话了。

毕竟,他如今可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身兼数职,还是陛下亲封的靖安侯!

见我不说话,谢知礼以为震慑住了我,冷哼一声:

「你身为我的发妻,却私通小叔,不守妇道,不配为我谢家妇!」

「念在你多年来替我供养父母的份上,我可以不休你,给你留点体面。但你必须自请下堂,贬妻为妾,把你那百船嫁妆,全都交给明月!」

「毕竟我在外这些年,都是明月替你侍奉夫君,替谢家生儿育女,你得知恩图报!」

他这话一出口,全场的人都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傻子。

大女儿谢如意最先忍不住,捂嘴笑道:「弟弟,这就是爹爹那位早死了的大哥吗?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他家里是穷得买不起镜子,难道还没有尿吗?竟然想让娘亲给他做妾?」

我儿子谢瑾,那可是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在当今皇帝面前也是一口一个「舅舅」地叫着。

平日里脚踹皇子,拳打皇孙,太后还要夸他打得好。

听到这话,谢瑾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上去就给了谢知礼膝盖一脚。

「大胆!我母亲乃是当今太后义女,陛下亲封的安国郡主,皇亲贵胄,你敢冒犯天威!」

谢瑾长相酷似谢归元,我唯恐他长大了失了男子气概,特意求了镇国大将军亲自教导。

如今谢瑾学武已有三载,虽然年纪还不到九岁,但踹起人来却是有劲儿得很。

谢知礼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他一脚踹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谢瑾。

「你!你是……」

谢瑾一叉腰:「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爷爷,靖安侯府小侯爷谢瑾!」

谢归元瞧得想笑,却不敢笑出声,只压抑着声线道:「大哥莫怪,这孩子都叫我和他母亲娇惯坏了。瑾儿,不得无礼,这是你大伯父!」

谢瑾是个炮仗性子,闻言一下就炸了。

「一见面,不问缘由,就侮蔑欺辱我母亲,算哪门子大伯父?」

「还开口闭口就是我母亲的嫁妆!全京城谁人不知道,当初我母亲嫁入谢家,带的可是百船的嫁妆!竟让我母亲把嫁妆给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外室女子,好大的脸!」

谢知礼听到谢瑾的话,愣在当场,死死地盯着他。

「你……你是梁金枝和谢归元的儿子?」

「你敢自称小侯爷,谢归元,你夺我妻子就算了,还敢霸占我的爵位!!!」

女儿谢如意笑吟吟地凑上来:「大伯父,还有我哦!」

「爹爹和娘亲一共生了一儿一女,全京城的人,都赞爹娘得了个『好』字呢!」

「不过,您说错了,我爹爹的爵位可是陛下看在爹爹功绩上亲封的,和昌平侯府还有祖父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知礼气得跳脚。

「怎么可能!谢归元才二十七岁,能有多大功绩,还敢说靠自己本事封侯?」

「定是霸占了我的爵位,还不肯承认!」

「此事我定要上奏陛下,让陛下把不属于你的爵位还给我!!!」

那一旁叫明月的女人,见谢知礼挨了我儿子的打,连忙扑过去将他扶起来。

「知礼哥哥!你没事吧?」

然后她转向我道:「姐姐!我知道你生气知礼哥哥这些年跟我在一起,还给谢家生了三个孙子!但你也不能指使你儿子打他啊!」

「毕竟,你是知礼哥哥名义上的妻子,你儿子不过是你和小叔子私通生的野种罢了!」

「你们还是快点把属于知礼哥哥的爵位还给他吧,别再以侯爷和小侯爷自居了……」

「还有,你娘的什么安国郡主的封号,肯定也是陛下看在昌平侯府的面子上才封的,没什么好得意的,四处招摇恐怕会被人笑话,往后别再提了。」

好家伙,三言两语,就想将我筹谋十年的成果全抹杀了?

她的那三个儿子,闻言也全都跳了出来,指着我儿子骂。

「野种!你凭什么打我爹爹!」

「是啊,爹爹说了,他才是昌平侯府的继承人,我们才是将来的小侯爷,你们休想鸠占鹊巢,没门!」

那我儿子的暴脾气,哪里忍得了啊?

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就把他们三个儿子全都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什么劳什子昌平侯府继承人,谁稀罕!」

「宫里的皇子皇女们都不敢指着我鼻子骂,你们算什么东西?」

「我是爹娘婚生的,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才是野种!」

侯夫人看着亲生孙子挨打,一下就急眼了。

「瑾儿住手!他们可都是你嫡亲的堂兄弟啊!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你母亲让你习武,你就是这么个学法儿的?拳头对着自家人?」

谢瑾眼睛一眨,眼中含泪,却不落下,冷哼道:「祖母你偏心!明明是他们先骂我和姐姐是野种,我才打他们的!」

「祖母你说过,最喜欢我和妹妹了,现在有了他们,就不疼我和妹妹了是不是?」

「我爹爹到底不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吃力讨好孝敬十年,还不如大伯父和他生的三个一句话!」

谢如意哭起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正是呢!祖父您说句公道话,我爹爹可是您亲生的,难道就因为不是嫡出的,便无论怎么优秀,怎么孝敬都没有用吗?」

「既这样,倒不如就此断了这门亲事,反正京城里人人都说爹爹是我们梁家的赘婿,爹爹就此入赘了梁家,将我和弟弟都改成梁姓吧!」

这些年,昌平侯府靠着我和谢归元,那可是风光至极。

走出去,一提我和谢归元的名头,谁人敢不敬着?

就连整个谢氏宗族,也是因为谢归元,一跃成为京城第一世家!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谢归元当真当了赘婿,两个孩子都归了我们梁家,别说是侯爷和侯夫人不同意,便是整个谢氏宗族也是不可能同意的啊!

思及此,老侯爷气得浑身发抖,上去就给了谢知礼一个大耳刮子。

「胡说八道什么!金枝是你弟妹!是你弟弟明媒正娶的夫人!几时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他的爵位跟你没关系,这昌平侯府嗣子的位置还是你的!」

然后又给了那个叫明月的女子一个大耳刮子。

「金枝是我们昌平侯府二少夫人,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你不过是个无媒苟合的外室女子,岂敢对主母无礼!」

谢知礼捂着被打疼的脸,眼泪汪汪地看着老侯爷。

「爹!我知道老二如今有出息,您偏袒他,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他靠自己的本事,怎么可能封爵?您就别再欺骗我了!」

「还有,当年我和梁金枝可是签了婚书的,即便你们让老二代替我娶她入门,那她也是我们大房的人啊!她的嫁妆,也应该通通归我们大房才是啊!」

他此言一出,从谢知礼没死的消息一传出来,就不见人影的许姨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拿出我和谢归元的婚书就甩了出去。

「大爷!你可瞧仔细了!这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的是二爷和二少夫人的名字,哪有你的名字?」

「身为大伯哥,不仅侮辱弟媳和侄子侄女,还肖想弟媳的嫁妆银子为己用,传出去,不怕堕了侯府的名声吗?」

「还有,我儿和我儿媳妇如今一个是靖安侯,一个是安国郡主,谁稀罕霸占你的东西!」

我说我这亲婆婆怎么不见人影,原以为是被吓跑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好样的!

我当即拉住了许姨娘的手,哭了个稀里哗啦。

「姨娘!还是您知道心疼我们!这嫡婆婆和亲婆婆,到底是不一样……亏得我这十年来,每年十万两银子的孝敬,竟是都喂了狗了……呜呜呜……」

谢如意和谢瑾立刻跟上:「嫡祖母偏心!不疼我们,往后我们只孝敬亲祖母,不要嫡祖母!」

我暗里给两个孩子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不愧是我生的!

然后我抹去泪水,用伤心失望至极的语气道:「既然大哥回来了,那往后孝敬公婆的责任,就归还给大哥了!我们两府各过各的,平日里没事就不要往来了!」

这十年来,我不仅派人精心打理侯府的产业,将侯府账面的亏空全部赚了回来,每年还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个个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人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谁愿意回过头来去过苦日子?

即便偏心如侯夫人,也是忍不了了。

她当即脸色大变,抬手就给了谢知礼和明月两个大耳刮子。

「你们两个孽障,还不给你弟弟和弟媳道歉!」

「这十年来,若不是金枝执掌咱们谢家,咱们谢家早就倒了,哪里还有今天的风光日子?」

她就差把「别影响老娘过好日子」写在脸上了!

然后,她换上一张笑脸,拉住了许姨娘的手,安抚道:「好妹妹,你别生气,我知道咱们谢家能有如今的局面,全是因为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娶了一个好儿媳。」

「如今他封了侯爵,若是传出去他生母是个姨娘,也不好听。便由我这个做正室的替侯爷做主一回,将你抬为平妻。往后啊,元儿就和礼儿一样,算作嫡出!」

「你们啊,也别生分了,说什么分不分府的话了!」我和谢归元这番做派,本就是存了借题发挥、彻底割裂的心思。

谁料到,老侯夫人竟是个狠角色,能屈能伸到这地步,连“抬平妻”这种话都抛了出来。

我瞬间就想通了。谢归元现在权柄在握,功绩赫赫,尊贵已极,唯独这“庶出”的身份是块心病。老夫人此举,一石二鸟,既全了谢归元的脸面,也给了许姨娘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身份。

这份人情,重如泰山,我们必须得接。

我不再顾及许姨娘的犹豫,立刻屈膝:“那便多谢母亲成全!”

转头,我握住谢归元的手,笑意盈盈:“夫君,往后咱们的孩子,可以堂堂正正地称呼您生母为‘母亲’了。”

我那两个小人精,谢瑾和谢如意,立刻心领神会,扑过去一边一个抱住许姨娘的大腿高呼“亲祖母”,转头又去抱张氏的:“嫡祖母您最公道!我们最喜欢您了!”

苍天,这俩孩子的嘴皮子,比我这个当娘的还利索。

谢知礼那一家子彻底傻眼了。爵位没夺成,嫁妆没要到,现在连亲爹娘都倒戈了。

“娘!我才是您亲生的啊!您怎么向着外人!”

“是啊婆母,他生母不过是个低贱的姨娘,凭什么与您平起平坐!”

老侯爷也是个利落人,当即怒喝:“滚!我们谢家没有你们这种不肖子孙!”

竟真的将他们全家扫地出门。

谢知礼一家正在门外撒泼打滚,骂“鸠占鹊巢”。我们一家四口施施然出了门,在他们怨毒的注视下,转身……走进了隔壁那座比昌平侯府气派了何止四五倍的“靖安侯府”。

谢知礼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谢瑾指着烫金的牌匾,奶声奶气地问:“大伯父,您是不识字吗?这里是靖安侯府,可不是昌平侯府哦。”

谢知礼气得眼红,爬起来就想打谢瑾。靖安侯府的护卫“唰”地一下列队在前:“谁敢动小侯爷!”

谢知礼气得跌坐在地,捶地大哭:“欺负人啊!我为国捐躯,弟弟却霸占我的妻子,抢走我的一切!”

他的好“明月”给他出主意:“知礼哥哥,我们去顺天府告状!”

结果呢?顺天府尹看都懒得看,甩出“无稽之谈”四个字,把状纸丢了回来。

谢知礼大骂“官官相护”。明月又撺掇他:“咱们告御状!敲登闻鼓!”

这俩人,真是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三更半夜,跑去敲了登闻鼓。

按规矩,敲登闻鼓,无论冤屈多大,先领一百大板。

等皇帝皇后磨磨蹭蹭穿戴好上朝,谢知礼已经去掉了半条命。人被拖到殿前,文武百官齐刷刷站着。

谢归元一身首辅朝服,站在百官之首,看着奄奄一息的谢知礼,还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哥,早。”

谢知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归元谦逊一笑:“小弟不才,蒙陛下恩典,暂居内阁首辅之位,顺便兼着六部尚书的差事,为陛下分忧。”

“首辅……兼六部尚书?!”

谢知礼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谢归元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办法,谁让弟媳我,家里有那么亿点点……钱呢。”

皇帝看完了状纸,气得直乐,把状纸摔在他脸上:“谢知礼,你是不是疯了?”

“第一,谢卿的靖安侯爵位,是朕亲封的,表彰他治水之功,与你昌平侯府何干?何来霸占?”

“第二,你状告他霸占你妻。当初你战败失踪,音讯全无,是你爹娘亲自去官府销了户、改了婚书,朕的皇后亲自主的婚!”

“第三,你竟敢说谢卿的官职是靠谢家?你忘了他是谁?他是殿试第一的状元郎!他为官数载,政绩斐然,百姓称颂!就算他不是侯府出身,凭本事一样能位极人臣!”

“最后,你还敢提梁金枝的郡主之位……你简直不可理喻!当初你领兵轻敌,惨败而归,若不是念你可能已为国捐躯,朕早就治你全家之罪!”

皇帝越说越气:“来人!把这几个胡言乱语、诋毁朝廷命官的刁民拖出去,再重打五十大板!”

谢知礼这下彻底慌了,也顾不上疼,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臣是受伤失忆了啊!臣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想去拉谢归元的裤脚:“二弟,救我!我可是你大哥!”

谢归元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一脚踢开他:“我曾以为我大哥是战死沙场的英雄,没想到,你竟是临阵脱逃的懦夫!”

他转身向皇帝一揖到底:“陛下!臣兄临阵脱逃,欺上瞒下,如今还敢污蔑构陷,请陛下降罪,严惩不贷!”

皇帝对谢归元“大义灭亲”的姿态十分满意。

随即,圣旨下达:“昌平侯府,褫夺世袭资格,此爵位一代而终!谢知礼,临阵脱逃,欺君罔上,全家流放充军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至于昌平侯夫妇,念在谢爱卿的面上,免于此罪。”

谢归元叩首:“谢主隆恩!”

谢知礼本就挨了一百大板,又陪着妻儿领了五十大板,不死也废了。全家养了一个月的伤才爬得起来上路。

老侯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到底还是偷偷去送了行,生怕牵连到我们。

说到底,还是贪心不足。若他们安分蛰伏,靠着老夫人的接济也能富足一生。非要跳出来抢夺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下场只能是自取其辱。

此后十几年,风平浪静,一双儿女转眼也已长大成人。

我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儿子谢瑾,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儿子,咱家如今的荣宠,已经到顶了。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你得为你爹娘,为谢家,做出点牺牲了。”

谢瑾一脸警惕地抱住自己:“娘,您……您想干嘛?”

我笑了:“你和皇后嫡出的九公主,青梅竹马。我打算,把你外祖母当年给我的百船嫁妆全拿出来,当做聘礼,为你求娶公主。”

谢瑾当即就懂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家如今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早就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了。

借求娶公主之名,献出这份泼天富贵,再让我这唯一的儿子去当个没有实权的驸马, 皇帝的猜忌才能消解。我们一家,才能换来长久的富贵平安。

女儿如意不干了,嘟着嘴:“凭什么!家底都给弟弟娶媳妇了,那我怎么办!”

我头疼地看着她。这丫头才名满京华,偏偏太子还对她颇为关注。

这要真让她嫁进东宫,一边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岳丈,一边是富可敌国的岳母, 将来的新皇哪里睡得着觉?外戚干政,可是取死之道。

我赶紧哄她:“你是我跟你爹的心尖肉,哪舍得你嫁出去受苦?咱们必须留在家里,给你招个上门女婿!”

这傻丫头一听,立马拍手叫好。

我心中暗笑,赶紧托了外祖父和两位舅舅,务必在他们的门生里,寻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家里有兄弟(好继承他自家香火)的才俊,来给我当赘婿。

一个驸马,一个赘婿。这下总算平衡了。

不过,我寻思着,家里的钱好像还是太多了……

改明儿得再想个法子,往国库里“捐”一笔。怎么也得换个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什么的,这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