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他的朱砂痣冲喜,夫君要我让出正院,并亲手焚毁我母亲的遗物

发布时间:2025-10-28 00:45  浏览量:2

《朱砂痣冲喜》

为给他的朱砂痣冲喜,夫君要我让出正院,并亲手焚毁我母亲的遗物。

「依依病重,需借原配正院的地气一用。她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

「还有……高僧说,需至亲之人的心爱之物焚化入药,才有效验。锦书,你最明事理。」

他拿走的,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一支檀木簪。

当年侯府潦倒,是我散尽嫁妆,陪他应酬周旋,才换来今日富贵。

他曾说:「锦书,你是我陆珩的福星。」

如今福星无用,该为他的恩人让路了。

可他不知道,整个侯府的命脉,如今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1

我刚把核对完的账本合上,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窗外已是夕阳西斜。

宝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我将凉透的茶水换上新沏的。

「夫人,忙了一天了,歇歇吧。」她声音里带着心疼。

我正要开口,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陆珩。

我心头微暖,他今日下朝倒早。

他掀帘进来,一身朝服还未换下,衬得身姿挺拔。

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落在窗棂投下的那片光影里。

「回来了?灶上温着百合粥,要用些吗?」

我起身,习惯性地想去接他可能脱下的外袍。

他却微微侧身,避开了我的手,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在他对面坐下。

宝珠机灵地为他奉上茶,然后退到一旁。

屋内一时静默,只听得见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

他端起茶杯,却没喝,沉吟片刻,终于抬眼看向我:「锦书,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侯爷请讲。」我端起自己的茶盏,暖意透过瓷壁传到掌心。

「依依……今日入府了。」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神色。

我捻着杯盖的手一顿,茶水漾开一圈涟漪。

柳依依,他恩师柳太傅的孤女,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妹妹。

我早知道她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嗯,安置在何处了?」我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声音尽量平稳。

「她身子弱,一路奔波,咳疾又犯了。」

陆珩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

「我看……你住的这正院,坐北朝南,日照最足,也最是养人。

「不如,你先搬去西边的漱玉斋暂住,将正院让与她养病。」

「哐当——」

宝珠手中准备添水的茶壶盖子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我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定定地看着陆珩。

掌心被茶盏烫得生疼,却不及心口蓦然涌上的那股寒意。

我放下茶盏,指尖有些发麻。

「侯爷,我执掌中馈,打理内外,正院离库房、账房都近,处理事务最为便宜。

「漱玉斋偏僻,往来不便。」

陆珩皱起了眉,似乎不满我的推拒。

「府中之事,多让管事嬷嬷跑几趟便是。

「依依她不同,她自小体弱,如今孤身一人投奔我们,若是再有闪失,我如何对得起逝去的太傅?」

「我们?」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心底那点微末的暖意彻底凉透。

「侯爷,我才是你的正妻,是这侯府的主母。

「让出正院给一个未出阁的表姑娘养病,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

「我的脸面,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面子面子!你就只知道顾及你的面子!」

陆珩的语气带上了不耐,「依依她一个孤女,还能碍着你什么?

「她那般柔弱善良,岂会在意这些虚名?

「不过是个院子,让她住得舒坦些,于你而言就这般困难?

「锦书,你何时变得如此……不识大体了?」

「我不识大体?」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我强忍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自我嫁入侯府这三年来,是如何殚精竭虑,将这份若死的家业撑起来的,侯爷莫非忘了?

「如今,就为了让她住得舒坦,你便要我这个主母挪窝?」

陆珩猛地提高声音,像被戳到了痛处,「我没有忘!

「正因你是我陆珩的妻子,是侯府主母,才更应体贴大度!

「依依她只有我们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的难处?算我……求你。」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在求我。

用我们夫妻的情分,用我主母的身份,来逼我让步。

我看着他那张俊朗却写满固执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所有的争辩都失去了意义。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死水。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空洞。

「侯爷既已开口,我搬便是。」

陆珩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锦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依依她……」

「不必说了。」我打断他,站起身。

「宝珠,收拾东西,我们搬去漱玉斋。」

我径直走向内室,不再看他。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

暮色笼罩下来,带着初秋的凉意,一点点渗进我的骨子里。

2

漱玉斋到底比不得正院宽敞明亮。

夜里起了风,窗棂子似乎没关严实,呜呜地响了一夜。

我睡得并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就醒了,靠着床头,听着外面渐渐清晰的鸟鸣声。

宝珠端着热水进来时,眼圈也是青的。

她一边拧帕子,一边低声抱怨:「这屋子潮气重,炭火也不足,夫人怎么受得住……」

我接过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水汽氤氲,带来片刻的清醒。

「既来了,就别说这些了。去把昨儿没看完的铺子账目拿来吧。」

早膳刚摆上桌,一碗清粥,几样小菜,比在正院时简单了不少。

筷子还没拿起,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

帘子被掀开,陆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披着淡粉色斗篷的柳依依。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弱不胜衣。

「姐姐。」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声音软糯。

陆珩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就柔和了几分,转而对我说道。

「这么早就在用膳了?依依惦记着你,非要一早过来请安。」

我放下筷子,没起身:「柳姑娘有心了,坐吧。」

柳依依却不肯坐,挪到陆珩身侧,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

「珩哥哥,我看姐姐脸色不大好,定是昨日搬院子累着了。都是我不好……」

陆珩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随即看向我。

「锦书,依依也是一片好意。

「她想着你如今住得远了,打理府中事务不便,她又闲来无事,便想帮你分担一些,也好让你清静清静,养养身子。」

我抬眼,目光从陆珩脸上,移到柳依依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

「分担?不知柳姑娘想如何分担?」

柳依依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

「姐姐,我在家中时,也曾跟着母亲学过一些管家之事。

「不敢说精通,但像库房存取、日常采买、下人份例这些琐事,还是能帮姐姐料理的。

「姐姐也能腾出手,好好歇息。」

她说着,又怯怯地补充了一句,「我……我只是想为珩哥哥和姐姐分忧,绝无他意。」

「绝无他意?」

我轻轻重复,心底一片冰凉,目光转向陆珩。

「侯爷也是这个意思?」

陆珩清了清嗓子,避开我的视线。

「依依也是一片好心。你近日确实操劳,脸色不佳。

「让她帮衬着些,你也好轻松点。库房的对牌和账房钥匙,你先交给她管着吧。」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我是否愿意,是否需要帮衬,就直接下了命令。

「侯爷,你可知府中如今每月开销几何?

「上下仆役月钱、各房用度、人情往来、田庄铺子的收支,这些琐事看似简单,却维系着整个侯府的体面。」

我示意宝珠将我之前放在手边的几本厚账册拿过来,推到陆珩面前。

「自三年前我嫁入侯府,府中账上存银不足百两,田庄年年歉收,铺子大多亏损。

「是我用嫁妆填补亏空,是我重新整顿铺面,引入新式花样,打通商路,才有了如今侯府每月稳定的进项。

「眼下,府中每月近七成的开支,来源于我的嫁妆铺面营收和我的贴补。

「侯爷现在要我将这些,轻易交给一个初来乍到、不知根底的人?」

陆珩的眉头皱了起来,翻看了一下账册。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显然让他感到烦躁。

他将账册合上,皱了皱眉。

「锦书!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侯府还贪图你的嫁妆不成?

「既是一家人,何必分得如此清楚?你的,不就是侯府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一丝不耐烦。

「依依只是帮你打理琐事,又非要将你的嫁妆如何。你何必如此计较,咄咄逼人?

「拿出你当家主母的气度来!」

咄咄逼人?我计较?

心口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三年的心血,我日夜操劳换来的家业,在他眼里,只是我计较和咄咄逼人的证明。

柳依依适时地抽泣了一声,泫然欲泣。

「珩哥哥,别为了我和姐姐争执了……是依依不懂事,妄想了……我不该来的……」

她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陆珩见状,更是心疼,语气彻底冷硬下来。

「苏锦书,把对牌和钥匙交给依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柳依依低低的啜泣声。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偏袒和冷漠的脸,最后一点期望也熄灭了。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匣子。

里面躺着代表侯府中馈的对牌和一串铜钥匙。

我走回桌前,将东西放在桌面上,推到柳依依面前。

「拿去吧。」

柳依依止住哭泣,飞快地瞥了陆珩一眼。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对牌和钥匙抓在手里,象是怕我反悔似的。

「姐姐放心,依依一定尽心尽力,帮珩哥哥打理好家事。」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陆珩脸色稍霁,似乎觉得事情终于解决了。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依依,你好好跟你姐姐学学。锦书,你……好生休息。」

他说完,便带着如获至宝的柳如娘离开了漱玉斋。

他们走后,宝珠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夫人!您怎么就真给了他们!那都是您的心血啊!」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眶的酸涩。

随机低声吩咐,声音冷静得自己都陌生。

「宝珠,去,悄悄告诉陈掌柜和李嬷嬷,从今日起,所有涉及我们嫁妆产业的账目,一分一厘都需另立账本,直接报于我过目。

「侯府公中的开销,既已交了权,我们便不再插手,但每一笔支出,让他们都暗中记下。」

宝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用力点头:「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3

连着几日,我都待在漱玉斋里核对陈掌柜悄悄送来的账本。

外头的事,只要不闹到眼前,我一概不理。

宝珠倒是时常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时脸色总是不太好。

「夫人,那位柳姑娘,如今可威风了。

「对牌在手,天天往库房跑,不是支取上等银霜炭,就是要新进的云锦料子,说是侯爷允了她,不能短了她的用度。

「底下人见风使舵,都快把她当正经主子捧着了。」

宝珠一边替我磨墨,一边絮叨。

我笔下未停,只「嗯」了一声。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这日午后,天气难得晴好。

我闷在屋里几日,觉得有些气短,便想着去后花园走走,透透气。

园子里的腊梅开了几朵,疏疏落落,香气却清冽。

我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宝珠跟在后头。

刚绕过一处假山,就看见柳依依带着她的贴身丫鬟站在一株老梅树下,正伸手去折那高处的花枝。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锦,披着白狐斗篷。

在萧瑟的冬景里,确实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她看见我,动作一顿,随即放下手,脸上绽开一个柔柔的笑:「姐姐也来赏梅?」

我点了点头,不欲与她多言,准备从另一侧离开。

她却主动迎了上来,挡在我面前,声音依旧软糯。

「姐姐,前几日掌家,多有不懂之处,还望姐姐日后能不吝指点。」

「柳姑娘既已掌家,自行决断便是。」我淡淡回道,侧身想走。

她却象是没站稳,脚下一滑,轻呼一声,整个人向我这边倒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未伸手去扶。

她的丫鬟惊呼着扶住她。

柳依依站稳后,抚着胸口,眼圈立刻就红了,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低下头,轻声对丫鬟说。

「不怪姐姐,是……是我自己没站稳。」

她这副模样,活像我刚才推了她一般。

我懒得理会这拙劣的戏码,带着宝珠径直离开了。

没想到,这竟成了祸端。

晚膳时分,陆珩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漱玉斋。

他脸色铁青,身后跟着低垂着头、不停抹泪的柳依依。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苏锦书!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冷了些,没想到你心思竟如此歹毒!」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侯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他一把拉过柳依依,将她颈侧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几道明显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干的?依依不过是在花园里遇见你,与你说了两句话,你竟因嫉妒对她下此狠手!

「她身子这般弱,你怎么忍心!」

我看着那几道痕迹,形状整齐,指甲划痕清晰,分明是自己用力掐出来的。

柳依依哭得肩膀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扯住陆珩的衣摆。

「珩哥哥,别怪姐姐!是我不该去折梅花,不该出现在姐姐面前惹她心烦……都是我的错……」

说着,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我。

「姐姐,你若有气,冲我来便是,千万别再和珩哥哥生气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我心中一片冰冷,看向陆珩。

「我未曾碰过她分毫。侯爷若不信,可仔细看看那伤痕。

「若是他人所为,指痕朝向与发力方向绝非如此。她自己掐的,痕迹才会这般……」

「够了!」陆珩厉声打断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失望。

「苏锦书!我真没想到,你为了脱罪,竟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说辞!

「验伤?你还想如何羞辱依依?

「她心地纯善,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岂会做出这种自残诬陷之事?

「只有你,整日与算盘账本为伍,心思缜密,才会想到这种龌龊法子!」

心地纯善?

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我看着他被怒火和偏袒蒙蔽的双眼,忽然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早已在心里给我定了罪。

我说什么,都是错。

「所以,侯爷认定是我做的?」我问。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

陆珩指着柳依依颈上的红痕,胸口起伏。

「依依处处为你着想,受了委屈还只知隐忍,你却……你太令我寒心了!」

柳依依适时地呜咽出声,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珩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平复怒火,最终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

「看来是府中用度太过宽裕,让你闲得生出这些是非。

「从今日起,漱玉斋的用度减半,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必出院子了!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他扶着哭得几乎软倒的柳依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宝珠气得浑身发抖,「侯爷他……他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那个柳依依自己……」

「宝珠。」我打断她,弯腰拾起刚才因起身太急而掉落的筷子,「收拾了吧,没胃口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4

漱玉斋的炭火果然被克扣了。

送来的都是些烟气极大的劣炭。

宝珠在屋里点了一会儿,呛得人直流眼泪,只好又熄了。

我们主仆二人只能靠着手炉和厚重的衣裳抵御这冬日的严寒。

禁足的第三日午后,我正拥着被子在榻上看账本,院外传来一阵动静。

宝珠脸色发白地跑进来:「夫人,侯爷、侯爷和那位柳姑娘往这边来了。」

我心里一沉,放下账本。

他们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陆珩走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柳依依跟在他身后,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走路都需要丫鬟搀扶。

时不时掩唇低咳几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陆珩开口,声音比这屋子里的空气还冷,「锦书。依依的病加重了。」

我坐在榻上,没有动:「是吗?那可要请个好大夫仔细瞧瞧。」

柳依依虚弱地靠在丫鬟身上,气若游丝。

「不……不怪姐姐。是我不争气,昨夜又起了烧,喝了药也不见好……」

她抬起泪眼看向陆珩,「珩哥哥,别为难姐姐了,我……我熬一熬就过去了。」

陆珩眉头紧锁,满脸心疼,再看向我时,目光已带上了决绝。

「大夫说了,需一味药引,方有奇效。」

「什么药引?」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需……需至亲手足的心爱之物,焚化入药,以其情意滋养病体。」

柳依依怯怯地接口,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瞟向我梳妆台的方向。

「听闻……听闻姐姐有一支生母留下的鎏金蝴蝶簪,乃是至亲遗物,情意深重……」

我猛地攥紧了袖口,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支簪子,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是我嫁入侯府三年,无数个孤寂夜晚唯一的慰藉。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那是我娘的遗物,谁也不能动。」

陆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锦书!只是一支簪子而已!如今是依依的性命要紧!」

「只是一支簪子?」我抬眼看他,心口的寒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是我对我娘最后的念想!陆珩,你可以夺我的权,可以禁我的足,可以信她的鬼话不信我,但这支簪子,绝对不行!」

我掀开被子,走下榻,第一次在他面前情绪如此激动。

「我可以把我的嫁妆铺子全都给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把簪子留给我!」

陆珩看着我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被愠怒取代。

「你胡闹什么!嫁妆本就是侯府的,何须你给?

「现在说的是依依的命!一支死物,难道比活生生的人命还重要吗?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自私!」

冷血自私?

他要将我最后一点寄托都焚毁,却说我冷血自私?

我看着他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膝盖一软,我直挺挺地跪在了他面前冰冷的地面上。

「侯爷,」我抬起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绝望。

「我求你。看在我为你操持侯府三年的情分上,看在我为你付出一切的份上,别动那支簪子。我求你……把它留给我。」

陆珩显然没料到我会下跪,他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一旁的柳依依见状,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珩哥哥……我……我好难受……」

陆珩立刻回过神来,脸上那点犹豫瞬间被烦躁和坚定取代。

他绕过跪在地上的我,径直走向我的梳妆台,一把拉开抽屉。

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装着簪子的锦盒。

「不要!」我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他的随从拦住。

他拿着锦盒,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苏锦书,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支簪子,竟比一条人命还重?你的心肠,果然是石头做的。」

说完,他拿着锦盒,扶着柳依依,决绝地转身离去。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失去了所有力气。

宝珠扑过来扶我,哭得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到窗边。

远远地,可以看到祠堂外的空地上,升起了一缕青烟。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柳依依那娇弱的声音:「多谢珩哥哥……我感觉好多了……」

那缕青烟,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烫穿了我的心。

眼前的一切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灰白。

晚上,陆珩又来了漱玉斋,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看着坐在灯下一动不动的我,皱了皱眉:「依依服了药,身子爽利多了。你……可知错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灯影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我张了张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珩,我们和离吧。」

5

那晚之后,陆珩有两日没出现在漱玉斋。

宝珠悄悄告诉我,侯爷发了好大的火,在书房砸了一套茶具,说夫人您……不识好歹。

第三日傍晚,他还是来了。

他走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

身后的小厮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匹颜色鲜亮的锦缎。

他清了清嗓子,在我对面坐下。

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和明显不足的炭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漱玉斋确是简陋了些,委屈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让小厮将锦缎放到桌上:「这是新进的料子,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他顿了顿,象是在斟酌词句。

「那日你说的话,我当你是一时气话。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他见我还是不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放软了些。

「锦书,我知道,依依的事,你心里不痛快。

「这样,我答应你,即便日后……日后她进了门,也只会是妾室,绝不会越过你去。

「你永远是我陆珩的正妻,侯府的主母。你向来大度,就莫要再使小性子了,好吗?」

使小性子?大度?

我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以为我在争风吃醋,以为用一个正妻的名分和一句大度就能抹平一切。

我开口,声音因为连日的心力交瘁而有些沙哑。

「陆珩,我不是在使性子。我是真的要同你和离。」

他脸上的那点缓和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愠怒。

「苏锦书!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退让了!依依为妾,你还想怎样?

「难道要我将她赶出府去,你才满意?」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想怎样。我只想离开侯府。我们和离。」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起伏。

「你离了侯府,能去哪里?你苏家早已无人!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苏家大小姐吗?」

「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我垂下眼,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推到他那边的桌面上。

「这是我的条件。侯府如今名下,城东的绸缎庄、西市的粮油铺、南街的酒楼,还有京郊那两处最肥沃的田庄,这些产业归我。

「除此之外,我嫁入侯府时带来的所有嫁妆,我悉数带走。」

陆珩一把抓过那张纸,目光扫过上列出的产业,脸色先是震惊,随即变得铁青。

最后化为一声冷笑。

他将那张纸狠狠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苏锦书!你真是好算计!这些几乎是我侯府如今大半的进项!你张口就要一半?你怎么敢!」

他指着我的鼻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倔,没想到骨子里竟是这般贪得无厌!

「商人本性,锱铢必较,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你嫁入侯府三年,吃我的,用我的,如今竟想将我陆家的产业生生挖走一半?你休想!」

吃他的?用他的?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俊朗面孔,心口那片冰湖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侯爷莫非忘了,三年前我嫁过来时,侯府账上还剩多少银子?

「你身上那身朝服,还是典当了我一支金簪才置办下的。

「你口中所说的陆家产业,十有八九,是靠我的嫁妆本金,是我这三年来日夜操劳,才盘活经营起来的。

「我要回我自己挣来的那一份,有何不可?」

「混账!」陆珩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那匹鲜艳的锦缎和茶壶杯盏一起滚落在地,一片狼藉。

「没有我永宁侯府这块牌子,你的嫁妆早就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你为我操持,难道不是为人妻的本分?如今竟敢拿来与我讨价还价?

「苏锦书,我告诉你,和离,绝无可能!

「你生是我陆家的人,死是我陆家的鬼!你想带着我陆家的产业走,除非我死!」

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我。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好好待在这漱玉斋里反省!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子半步!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室冰冷的死寂。

宝珠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过来收拾。

我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软禁?他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幺。

「宝珠。」我低声唤她。

「夫人?」宝珠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看着我。

我从另一个袖袋里取出一封封好的信,递给她,声音压得极低。

「明日,你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陈掌柜。告诉他,可以开始了。」

宝珠接过信,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然。

6

禁足了大半个月,长公主府赏花宴的帖子递到了漱玉斋。

宝珠拿着帖子,有些犹豫地看着我。

「夫人,侯爷那边派人传话,说……说让您务必出席,莫要失了侯府体面。」

我看着那张精致的帖子,心下冷笑。

他哪里是顾全体面,不过是需要我这个正妻在场,全了他家庭和睦的戏码,免得落人话柄。

赴宴那日,我拣了身素净却不失礼数的衣裳,首饰也只戴了几样简单的。

到达长公主府花园时,已是宾客云集,衣香鬓影。

陆珩与柳依依早已到了。

柳依依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色锦裙,外罩白狐裘,发间那支赤金嵌宝的展翅凤凰步摇,在日光下晃得人眼花。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另一件珍贵头面,我从未舍得戴过。

她正被几位夫人小姐围着,言笑晏晏,眼波流转间,俨然已是侯府女主人的姿态。

陆珩站在她不远处,与同僚寒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我的到来,让原本热闹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许多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探究的,怜悯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

我目不斜视,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刚落座不久,一位与柳依依交好的李侍郎夫人便摇着团扇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夸张的惊讶。

「哟,这不是永宁侯夫人吗?许久不见,怎的清减了许多?可是府中事务繁忙,累着了?」

她声音不小,引得附近几位女眷都看了过来。

我端起茶杯,淡淡道:「有劳李夫人挂心,一切尚好。」

「也是,」李夫人用扇子掩着嘴,眼睛瞟向柳依依的方向。

「如今府上有柳姑娘这般伶俐人儿帮衬,夫人自然是轻松多了。

「要我说啊,这商贾出身的女子,打理庶务虽是能干,到底不如官家小姐懂得规矩体统,有人帮着教导规矩也是好的。」

这话已是极其无礼,直接将我的出身踩在了脚下。

柳依依见状,忙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一脸焦急地拉住李夫人的衣袖。

「李夫人快别这么说,姐姐待我极好的,是我愚笨,许多事情还要向姐姐请教学习。」

她转头看我,眼神怯怯,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姐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李夫人她……她只是心直口快。」

好一个「心直口快」,好一个「请教学习」。

她句句看似维护,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我不懂规矩、需要她来「帮衬教导」。

我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柳依依,目光平静。

「柳姑娘既然知道自己愚笨,需要学习,就该多在闺中研读《女戒》《内训》,而不是整日想着如何佩戴不属于自己的首饰,在人前卖弄口舌。

「这,才是真正的规矩体统。」

柳依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抓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那双总是含情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狠。

李夫人气得涨红了脸:「你!你竟敢如此说依依!她可是柳太傅的千金!」

「柳太傅若在天有灵,看到亲生女儿在别人府上做出这等鸠占鹊巢、言行无状之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

「苏锦书!你放肆!」

陆珩显然一直留意着这边,此刻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柳依依护在身后,对着我厉声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胡言乱语什么!依依心地善良,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如此刻薄恶毒!

「还不快向依依和李夫人道歉!」

我看着他那副急于护花的模样,心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死寂。

我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我何错之有?难道指出事实,便是刻薄恶毒?

「侯爷若是觉得我丢了侯府的脸面,当初又何必带我来此?」

「你……」陆珩被我问得一噎,周围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好了。」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今日是赏花宴,不是评判人家事的公堂。」

长公主淡淡道,又看向陆珩,「永宁侯,管好你的家事。

「锦书是本宫下帖请来的客人,容不得旁人随意折辱。」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况且,本宫瞧着,锦书丫头言行得体,并无不妥。」

长公主一发话,李夫人顿时噤若寒蝉,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

柳依依躲在陆珩身后,咬着唇,脸色惨白。

陆珩也是面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言。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珩一直阴沉着脸,

直到马车驶离长公主府很远,他才猛地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锦书!」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你今日真是将我永宁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当着长公主和那么多人的面,你就不能忍一忍?非要逞口舌之快!

「现在好了,全京城都知道我陆珩娶了个善妒无度、尖酸刻薄的夫人!」

7

自赏花宴回来后,陆珩似乎铁了心要冷着我,再未踏足漱玉斋。

宝珠从外面听来的消息,无非是柳依依受了惊吓,需要精心调养,陆珩如何体贴入微,亲自过问汤药。

我听着,心中已无半点涟漪,只每日更专注地看着陈掌柜悄悄送来的账目和消息。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象是要下雪。

我正用着简单的早膳,陆珩便带着柳依依来了。

柳依依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被丫鬟搀扶着,一进门便用帕子掩着口鼻,轻轻咳嗽。

陆珩眉头紧锁,开门见山。

「锦书,依依这咳疾反反复复,大夫说了,需得换个合她八字的风水宝地静养,方能根治。」

我放下筷子,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

「城东那间锦绣布庄,坐向格局最是合宜。

「你把地契拿出来,先过户到依依名下,让她去住一段时日,养好身子再说。」

锦绣布庄。

那是我嫁入侯府后,投入心血最多,也是如今最赚钱的产业。

它不仅是一个铺面,后面连着宽敞的院落和工坊,养着几十号手艺精湛的工匠和绣娘。

我抬眼,看向柳依依。

她怯生生地回望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志在必得。

「布庄是经营之所,人来人往,恐怕不利于柳姑娘静养。」我语气平淡。

「这个不用你操心!」陆珩不耐烦地打断。

「依依只需住在后院里,前头生意自有掌柜打理。你只管把地契交出来便是!」

「若我不交呢?」

陆珩猛地提高声音,「苏锦书!你别给脸不要脸!依依的性命要紧,还是你那个破铺子要紧?

「你眼里除了这些黄白之物,还有没有点人情味!」

又是这样。

永远用性命、恩情来绑架我。

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清醒。

是时候了。

我沉默了片刻,在他越来越不耐的目光中,缓缓起身,走到内室。

从妆匣底层取出了那张泛黄的地契。

我拿着地契,走回他面前,却没有立刻递过去。

「陆珩,你确定,要我将这布庄,给她?」

我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一次确认。

「少废话!拿来!」他一把从我手中抽走地契,仔细看了看。

确认无误后,脸色才稍微缓和,将地契递给柳依依。

「依依,收好了。明日我就派人陪你过去。」

柳依依接过地契,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柔弱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地契收进袖中。

「多谢珩哥哥,多谢姐姐……依依,依依定会好好养病,不负哥哥姐姐期望。」

目的达成,陆珩似乎也不愿多留,扶着柳依依便要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侯府的大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侯爷!侯爷!不好了!」

陆珩脚步一顿,不悦地呵斥:「慌什么!成何体统!」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

「侯爷!城东布庄的王掌柜,西市粮油铺的赵掌柜,还有、还有南街酒楼的孙掌柜。

「他们带着铺子里所有的老师傅、账房,一起在府门外,说要……要请辞!」

「什么?!」陆珩猛地转身,脸色骤变,「请辞?他们敢!」

「不止……不止啊侯爷!」管家几乎要哭出来。

「咱们府上负责采买的、管着车马的,还有好几个得用的老人,也……也一起说要走!

「他们还说,工钱不要了,就是不能再在侯府干下去了!」

陆珩象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这些掌柜和核心人手一旦同时离开,侯府名下那些还能盈利的产业,瞬间就会陷入瘫痪!

这意味着,侯府最重要的现金流,断了。

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骤然升起的恐慌。

「是你……苏锦书,是不是你搞的鬼!」

柳依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攥着那张刚到手还烫热的地契,脸色比刚才装病时还要白上几分。

我看着陆珩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缓缓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侯爷,现在才想起来问吗?

「这些产业,本就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用的,是我的人,我的法子。」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眼睛。

「我既能把它建起来,自然,也能把它拆得掉。」

我的目光扫过他,扫过面无人色的柳依依,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只是开始。」

陆珩象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瞳孔剧烈地颤抖着。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恐慌,终于彻底攫住了他。

「来人!来人!」

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把她给我关起来!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谁也不准靠近漱玉斋!」

外面的仆役慌忙应声冲进来。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平静地走回内室。

窗外,细碎的雪花终于飘落下来。

而我知道,宝珠和陈掌柜他们,已经在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场风雪,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