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为”与“老有所不为”——也谈青岛86岁老护士的永不退休

在青岛第六医院，86岁的李桂美老护士引发了一场关于老年劳动者社会价值的深度讨论。这位南丁格尔奖获得者、全国劳动模范，以66年如一日的坚守，在护理岗位上书写着生命的传奇。然而，网络上却出现了强烈的质疑声，认为高龄从业者已丧失工作能力，只是“养老拿工资”。这种观点折射出社会对老年价值认知的偏差，需要我们进行辩证思考——既珍视精神财富，也不回避现实困境。

从公开的事例及个人的访谈来看，李桂美老人绝非“浪得虚名”的荣誉获得者。作为山东首位南丁格尔奖得主，她的职业生涯充满了震撼人心的细节：为全身溃烂的患者清洗创面时，她跪在地上坚持40分钟；为说服艾滋病患者接受治疗，她握着对方的手彻夜长谈；38个春节坚守病房，把团圆机会让给年轻同事。这些事迹背后，是对“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誓言的终身践行。她将南丁格尔奖奖金、劳模补助及个人积蓄累计20余万元捐出，设立“优秀护士基金”和“天使奖励基金”，直接培养出127名市级以上护理骨干。可见她的大仁大义，并不负“南丁格尔奖”。

那这么热心优秀，值得尊敬的一位老人，公众为何对她有如此多的怀疑甚至意见呢？

其一，不可否认，86岁的高龄已超出护士职业的黄金工作年龄。尽管李桂美目前从事感染监测等轻体力工作，但医疗行业的高风险性容不得半点疏忽。青岛六医虽为李桂美制定了“每日工作4小时，不参与夜班”的特殊方案，但从职业规范看，其生理机能衰退可能导致应急反应速度下降、新技术学习滞后等问题，与公众日常所见的护士职能要求相距较远。

其二，公众对“高龄返聘”的质疑，本质是对制度公平性的担忧。当前事业单位返聘政策存在“弹性空间”：部分单位通过“顾问”“技术指导”等名义为退休人员发放补贴，甚至出现“退而不休占编制”现象。据2024年人社部调研，医疗系统返聘人员中，65岁以上占比达18%，其中管理层岗位占比超40%。因李桂美佩戴的是三条杠的护士帽，属于医院层级较高的管理岗位，因而被误解为“特权返聘”，可能加剧“年轻人就业难与老人不退岗”的矛盾。尤其在护理专业毕业生就业率连续三年跌破60%的背景下，“86岁护士仍在岗”的画面极易刺激公众敏感神经，引发“医疗系统论资排辈”“创新活力不足”的联想。

其三，高龄老人本身已是护理的对象，极易发生不测，医院可能要配置人员照顾，这就反而增加了医院的成本；如果不幸发生了，会不会算工伤，医院是否要承担后续的责任？这无疑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是公众最为担心和质疑的一点。

“老有所为”与“老有所不为”，确实是一个比较难以两全齐美的选择。一方面，我们希望自己家的第人，虽是桑榆晚，尚能霞满天，能发挥余热，不至于坐等生命的凋零，老年生活更充实。站在社会角度，我们又不希望老年人过于活跃，少折腾，要有所不为。老年人长期不退位占资源，年轻人就永远无法上位；另外使用老人风险高，能安静休养，不给社会添乱就是给社会做贡献。

总之，李桂美老人现象的启示，远不止于个案本身。她是南丁格尔精神的活化石，也是老龄化社会职业价值重构的试金石。我们应当致敬她用一生诠释的职业信仰，更要借此完善制度——让“老有所为”建立在能力匹配、制度透明的基础上，让“青有所长”拥有公平竞争、多元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