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孩子后,老夫人却颤抖着问我:你那前夫当真不是我儿?

发布时间:2025-11-01 08:35  浏览量:2

小侯爷裴砚在战场上伤了根本,性命垂危。

侯府二房的人嗅着味儿就来了,趁着长房无人,逼迫我们让出爵位。

侯老夫人是见过风浪的,当即拍板,为裴砚求娶了太傅家刚找回来的我——沈芙,一个顶着大肚子回京的“真千金”。

“阿芙,”老夫人握着我的手,沉声道:“对外便宣称,你和阿砚在边关早已私定终身,这孩子,便是你们的骨肉。”

我感受到腹中孩儿的胎动,又瞧见一旁亲生爹娘那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垂下眼帘,低低应了声:“好。”

也好。那人已经尸骨无存,我总要拼死为他留下这最后一滴血脉。

...

许久之后,侯老夫人盯着刚出生的婴孩,那酷似的眉眼让她浑身一震,猛地攥住我的手。

“阿芙,你跟娘说实话,你那早死的夫君,当真不叫裴砚?”

爹娘找到我时,我正蹲在山坡上,给我的夫君立衣冠冢。

一个黄土包,一块破木牌,还有烧得漫天飞舞的纸钱。

爹娘的脸色当即就黑如锅底。

他们不顾我哭得红肿的眼,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就要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往我嘴里灌。

“神不知鬼不觉地落了这孽种!回京后,你那些腌臜过往,再不会有人提起!”

“爹娘定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保你一辈子穿金戴银,富贵无忧。”

那刺鼻的药味熏得我腹中孩子都躁动不安。千钧一发之际,我拔下银簪死死抵住自己的脖颈:“孩子在,我在!孩子若没了,我立刻下去追随夫君!太傅和夫人若是容不下他,就当我没被找回来,请回吧!”

或许是寻我多年的情分还在,爹娘虽恨我忤逆,却终究没舍得再逼我。

自此,我的“终身大事”就成了爹娘的心头大患,日日在我耳边絮叨。

“你瞧你三婶那得意嘴脸,到处说沈莲是天生富贵命,才能嫁给新科状元!谁不知道那状元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的好女儿,咱们就把这孩子拿掉吧!”

“你日后带着个拖油瓶,哪家好人肯要你?现在爹娘尚在,尚能护你。若我们撒手去了,你弟弟娶了媳V,你可怎么活啊!爹娘真是死都闭不上眼!”

所以,当侯老夫人上门提亲时,我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点头应了。

我看着侯府漫天铺开的红绸,眼前却晃过我与陈慎之那场寒酸至极的婚事。

我们的相遇俗套得像话本。我上山采药,撞见了身受重伤的陈慎之。

我本不想惹这麻烦,转身要走,可目光触及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时,我的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他实在……太好看了。

我不敢把他带回家,只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安置。

每日送水送饭,当然,我施恩是图报的。

做好事,自然要留名。

所以每次我送去饭菜药草,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陈慎之,我可都看光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陈慎之惊得一口水喷出来,险些呛死。

我寻思,大概长得好的人都矜持。于是我换上羞答答的表情:“陈公子若想上门提亲,可记牢了,我家住大洼村六巷胡同二号,我姓张,单名一个芙字。”

陈慎之虚弱地嘀咕,我凑近了听,好像是:“……坠崖怎么没直接摔死我。”

谁知,一语成谶。

后来熟了,陈慎之总爱笑话我,说我是山林里的精怪,专在山脚蹲守,等着捡落难的美男子。

我恼羞成怒追着他打,却总被他笑着带到榻上。

事后他总爱抱着我,一遍遍保证:“芙儿,快了,等打赢这场仗,我就能风风光光带你回家。”

“我要用赫赫军功,换你一个风光无限,让所有人都敬你重你。”

可陈慎之运气不好,他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贪图他美色、肯救他性命的“精怪”了。

而我,却要揣着他的亲骨肉,改嫁他人。

我心中酸涩,忍不住吩咐丫鬟琳琅:“过两日,再去庙里为夫君……捐一盏长明灯。”

琳琅吓得脸色煞白:“夫人,长明灯奴婢会去办。但您记牢了!‘以前那个夫君’,这几个字,万万不可再提了!”

我懂。

裴砚在边关生死未卜,二房虎视眈眈。

我这桩山村里的过往,必须烂在肚子里。

更何况,爹娘当初为绝后患,接我回京时,用的是一具“假尸”,让“张芙”彻底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2

裴砚生死不明,二房想抢爵位的算盘落了空,自然把所有怨气都撒向了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侯夫人。

“沈芙,”二叔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你被太傅找回京前,不过是个乡野丫头,阿砚那般眼高于顶,怎会与你拜堂?”

他的视线落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透着刺骨的寒意:“你该不会是看阿砚病重,故意弄个孽种来混淆我侯府血脉吧?!”

我虽不知那裴砚是何等样人,但恰好,陈慎之的家也在京城。

所以我没有半点心虚,信手拈来,便将我与陈慎之的相遇相知,安在了裴砚头上。

二婶尖刻地笑了一声:“就算你救了阿砚。”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可凭你的出身,阿砚又怎会想不开娶你?”

她说的没错。

彼时我只是个村姑。

就像陈慎之,哪怕我“挟恩图报”,他嘴上也从没松口过。

直到他伤愈,准备离开。

他特意来村中与我告别,却恰好撞上我那黑心的族人。养父养母刚过世,他们便收走了田产和宅院,更要将我捆了去妓院换钱。

陈慎之出言阻止。

但越是穷乡僻壤,宗族观念越重,族长的权柄大过县太爷。

陈慎之或许在军中有些许官职,却也插手不了旁人宗族内部的事。

眼看我就要被拖上那辆破车,他才红着眼,咬牙喝道:“张家伯父临终前曾托人带信与我,让我务必在他热孝期内,上门入赘,娶阿芙为妻!”

“入赘”二字一出。

莫说族人震惊,连跟在陈慎之身后的几个亲兵都脸色大变。

“爷,您的终身大事……”

“我心中有数。”陈慎之冷声打断了他们。

至此,陈慎之便成了我的“挂名夫君”。

我张芙这样好的人,陈慎之喜欢上我,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更何况我们还朝夕相对。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用来说服二叔二婶,格外有底气。

二婶仍不甘心:“那你既已是阿砚的妻,为何不在家中安心等待,反倒对外宣称夫婿早亡?”

呃。

因为陈慎之,他真的死了啊!

这话当然不能说。

于是我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诌。

“裴砚在边关浴血奋战,两军交锋,他怎能有软肋?”

“若敌军探子摸到我这里,拿我威胁,难道要裴砚在忠义与小家之间做抉择?”

“所以对外,我们必须隐瞒。若不是阿砚如今命悬一线,有人对我侯府爵位虎视眈眈,我更愿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生下我和阿砚的孩子。”

我这一番“大义凛然”,说得二叔和二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大概这就叫,做贼心虚。

侯老夫人立刻与我一唱一和,拍板道:“阿砚病重!芙儿腹中的孩子,就是我们大房唯一的血脉!”

“为了芙儿安胎,从今日起,你们二房都少来我这院里烦人!”

3

我腹中胎儿八个月时,边关传来惊天喜讯:裴砚重伤濒死不过是将计就计,只为麻痹敌军。

如今,裴砚亲率一支精锐,冒死奇袭,成功斩杀了敌军主帅与敌国太子。

敌军群龙无首,溃不成军,连丢七座城池。

敌国储君新丧,剩下几位皇子为夺储位内斗不休,朝堂大乱,不得已,只能派使臣前来求和。

裴砚立下不世战功,即将凯旋。京都一片欢腾,唯有侯老夫人,看着我高耸的肚子,愁容满面。

原来,裴砚在报平安的家书中,同时告知老夫人:他在边关遇一情投意合的女子,二人已拜过天地。

此次回京,他便要奏请圣上,名正言顺迎娶那女子为侯夫人。

一时间,我的处境尴尬到了极点。

侯老夫人拉着我的手,满是愧疚:“芙儿,你和这孩子,是救了我侯府大房的恩人。不论阿砚如何想,娘都认你和孩子。”

我得承认,老夫人是真心待我好。

但我当初应下这桩婚事,一为躲避爹娘的逼迫,二为保住这个孩子。

如今孩子即将落地,我手握丰厚嫁妆,又得了侯老夫人的怜惜。

只要孩子出生后,我安分守己,日子断然不会难过。

我诚恳地看着老夫人:“母亲,我的孩儿即将瓜熟蒂落,侯爷也即将携妻归来。这桩权宜的婚事完成了它的使命,也该作罢了。”

“您若当真疼惜我,不如认我做个义女。日后我儿有侯府和太傅府两边做靠山,日子定不会差。”

侯老夫人权衡再三,沉痛地点了头。

估摸着裴砚还需三月才能抵京,我们商议好,待我产后满月,便带孩子搬去别院,免得让那新夫人难做。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发动那日,裴砚竟提前回了京。

老夫人急得满嘴燎泡:“这个冤家!先前装病害我白担心一场,如今又不按常理出牌!”

“芙儿在鬼门关生孩子,他倒好,捧个牌位去宫里求圣上赐婚!他怎么不干脆把我这老骨头拆了当球踢!”

“什么难产?什么男女大防!都什么时候了,快去请太医!阿芙要紧!”

“好好好,就他裴砚有情有义,娶个牌位回来当正妻,我这老夫人也没脸当了,干脆到时候跟阿芙一起搬去别院拉倒!”

在老夫人的碎碎念中,我拼尽全力,终于产下一子。

稳婆喜气洋洋:“恭喜老夫人,恭喜侯夫人!是位大胖小子!”

老夫人的怒火总算被喜悦冲淡了些,她安慰地握住我的手:“阿芙,好孩子,有这个孩子在,你日后就有依靠了。”

我看着那孩子与陈慎之如出一辙的眉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当初为了保住吴婶的性命,害他误会了这孩子的身世,直到他死讯传来,我都没能亲口告诉他真相。

他若能亲眼看看这孩子,一切误会定会烟消云"散了。

我刚生产完,人还虚弱,却也听清了裴砚用赫赫军功求娶牌位的事。

我反握住老夫人的手,劝道:“母亲,不聋不哑,不做翁家。侯爷此举虽惊世骇俗,却也足见其重情义。您身子要紧,莫要气坏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让我瞧瞧我的乖孙孙……听祖母的话,你舅舅(指裴砚)那怪毛病,咱们可不学。”

稳婆喜滋滋地将孩子抱给老夫人。

“这孩子,天庭饱满,瞧这眉眼,不愧是侯府公子,跟侯爷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侯老夫人本是笑着的,但在看清孩子眉眼后,笑容猛然僵住,她霍地抓住我的手,声音发颤:“阿芙,你那早死的夫君……当真不叫裴砚?”

“这孩子,这眉毛,这眼睛,活脱脱就是阿砚小时候的模样!尤其是鼻尖这颗红痣,是我们裴家男丁才有的标记!”

门外传来丫鬟兴奋的通报声:“侯爷!您回来的正好!夫人刚生下小公子,老夫人都说,小公子长得跟您一模一样呢!”

一个熟悉到让我浑身血液倒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困惑,从门外传来:

“夫人?”

丫鬟这才想起这桩婚事的内情,裴砚压根不知晓,再对上他手中捧着的牌位和圣旨,吓得结巴起来:“就、就是您坠崖时,救了您的那位夫人啊!她被太傅寻回时,就有了身孕……”

丫鬟大概是急了,嘟囔起来:“若不是夫人,咱们大房的爵位早没了!您回来不感谢夫人,怎么还娶个牌位回来打夫人的脸!”

我忍不住扶额,我是见了孩子的眉眼,太过思念,以至于出现幻听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裴砚的声音,像极了陈慎之?

侯老夫人猛地站起:“瞧我这记性!先前只顾着你重伤,竟忘了把阿芙和孩子的事告诉你!”

“可不能让他在外头胡言乱语了,我们团子(孩子小名)日后还要在京城立足呢!”

说罢,她“哗啦”一声掀开门帘:“阿砚!你快进来看你儿子!这孩子长得,跟你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裴砚大约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砸蒙了,但对上老母亲急切的目光,他终究没再多言,捧着牌位,抬脚跨入了产房。

稳婆和太医识趣地退了出去。

奶娘也抱着孩子去了隔间。

裴砚身形高大,一进门,便挡住了门帘外透进来的光亮。

我眯起眼,努力适应着光线,终于对上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青天白日,我竟是见了鬼了?

那个坠崖尸骨无存,我为他立了衣冠冢的陈慎之,竟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侯老夫人还拉着他,急急解释着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

“你装什么不好?非得装……”老夫人瞥了我一眼,才含糊道:“咱们大房就你一根独苗,你若没个子嗣,你二叔岂不就要翻天?”

裴砚,不,陈慎之的目光,却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我身上。

半年多不见,他清减了些,但眉眼间的凌厉和寂寥,却比以往更甚。

侯老夫人察言观色,以为儿子在顾忌什么,赶忙拉着我替我解释。

“娘当初也是被你二叔逼急了。恰好阿芙被沈太傅从边关找回……京城那些人笑话阿芙揣着孽种,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阿芙才是最是有情有义的。”

听到“有情有义”四字,裴砚忽然轻嗤一声,那声音冷得像冰:

“夫君尸骨未寒,她便怀着旁人的骨肉另攀高枝。娘对‘有情有义’的定义,未免也太浅薄了。”

侯老夫人朝夕相处,早拿我当亲生女儿,闻言立刻反驳:“你懂什么!阿芙的夫君早亡,沈太傅爱女心切,逼着阿芙打掉这个遗腹子!若不是阿芙重情义,舍不得亡夫这最后一滴血脉,凭她的家世,什么好人家嫁不得?”

裴砚眼底墨色翻涌,唇角勾起极尽嘲讽的弧度:“这么说来,倒是裴某,冤枉了‘情深意重’的沈姑娘了。”

我藏在锦被下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又酸又麻,疼得我喘不过气。

当日情况紧急,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解释。

如今才懂,他也是人,他也会在意,也会……这般恨我。

5

侯老夫人皱起眉:“你这孩子,去一趟边关,怎么心肠变这般硬?”

“你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个牌位入门。我们阿芙怎么就不能为了保住亡夫血脉,委曲求全?”

裴砚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却偏执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沈姑娘,就这般看重这‘亡夫血脉’?”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在他心中,这个孩子,是我背叛他的铁证。

老夫人越是夸我为这孩子牺牲了多少,那根扎在他心里的刺,就扎得越深。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了满腔的委屈。我迎着他的目光,泪眼模糊了他的脸:“那裴大人,又为何要迎娶亡妻牌位入门?”

既然你恨我入骨,宁愿假死脱身也要摆脱我。

那回京后,又为什么,要用你所有的军功,来求娶我这个“亡妻”?

你知不知道,得知你死讯那一刻,若不是腹中孩儿踢了我一脚,我早就随你而去了?

如今你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站在我面前,难道我心中,就没怨吗?

侯老夫人这才想起正事:“对,阿砚,那姑娘,家中可还有亲眷?”

“你也是,越大越有主意,成婚这等大事,也敢自作主张!”

裴砚抿紧了唇:“儿子……曾应允过她,来日功成名就,必八抬大轿,迎她入门。她虽去了,但君子一诺,重若千金。”

原来,只是为了守诺。

“她家中已无亲眷。当日成婚,也是事急从权。她救我一命,我不忍她被族人卖去青楼。”裴砚的目光扫过我,瞬间转冷:“原也不是……为着情爱成的婚。”

原来,只是为了报恩。

我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句僵硬的恭维:“裴大人高义。”

裴砚的表情猛地一窒,狼狈地撇开了视线。

门外传来二婶咋咋唬唬的吵嚷声:“阿芙生孩子,我这做二婶的,怎能不来探望!”

侯老夫人气得站起身:“这泼皮,定是不安好心,我去打发了她!”

老夫人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她与二婶的言语交锋隔着门帘隐隐传来。

我却一句也听不清。

因为刚刚还装作不识我的裴砚,正俯下身,凑到我的床前。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开口:

“揣着背叛我的孽种,来帮我守住爵位?”

我倏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摇头。

裴砚的胸口急剧起伏,眼眶通红:“你敢说,我在军营那些不能回家的夜晚,你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

并没有。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裴砚就是陈慎之,所以才故意借着孩子,上门来帮我守爵位?”

也不是。

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砚发出一声短促而悲凉的讥笑:“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沈芙,你知道这半年多来,我有多恨你吗?”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

猛地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我盯着那剧烈晃动不休的门帘,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6

接下来一个月,侯老夫人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外人来打扰我坐月子。

用她的话说:“月子坐不好,可是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见我盯着孩子落泪,她赶忙心疼把我搂在怀里:“好孩子,坐月子可不能哭。”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温柔摸着我柔软的发:“你的心情我理解,阿砚七岁那年,老侯爷战死沙场。”

“我那时既要支撑侯府,又要努力教养阿砚,每日风风火火,唯有夜半才会盯着阿砚的脸想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阿芙,团子亲爹是怎样的人?你这样守护团子,必定很喜欢他吧?”

大抵憋得太久,我忍不住伏在侯老夫人膝上:

“怎会不喜欢呢?他和我们村子里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子,说话做事都那样赏心悦目。

当初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死讯,要不是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我大概就跟着他去了。”

话落,正对上裴砚不辨悲喜的眼眸。

丫鬟叽叽喳喳跟在身后:“侯爷,这天山雪蛤,奴婢可就全交给太医用来入药了?!”

侯老夫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我说你这几日怎么不见踪影,原来是帮阿芙寻天山雪蛤去了。”

裴砚轻描淡写:“刚好遇到,就买了些,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他撒谎。

我产后体虚,太医说需要天山雪蛤入药后。

不论侯府还是爹娘,都上了心。

就差把整个京城的药铺都翻个底朝天,但还是没寻到。

侯老夫人冲我眨了眨眼,才笑着接口:“是,你运气好,刚好就遇到了。”

刚好两个字,侯老夫人咬得很重。

裴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瞥了我一眼,才不经意开口:“刚刚在聊什么?”

侯老夫人立马被他引得换了话题:“刚刚跟阿芙聊天,想起你爹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长大。”

她叹口气:“推己及人,阿芙还这样年轻,漫长的人生可怎么熬哦。”

说着,她狠狠捶了裴砚一拳。

“你说你迎娶亡妻牌位这事,怎么就不跟我商议一番?”

“当初成婚,我对外宣称,你和阿芙在边关成了婚,这孩子是你们二人的骨肉。”

“结果你放着阿芙生产,自己在宫里求了赐婚圣旨。阿芙生产那日,你二婶就胡搅蛮缠,过些日子团子满月宴,还不知道她得作什么妖。”

裴砚跟侯老夫人作揖求饶。

说自己任性,说自己不该让老母亲操心。

唯有谈起我。

他薄唇微抿:“沈芙对孩子爹情深意重,些许委屈也该受着。”

“她和孩子为我们侯府守住爵位,我们侯府为她和孩子遮风挡雨,本就各寻所需,我不欠她的。”

月子房光线灰暗,我竟从裴砚低垂的眼尾读出一丝委屈和留恋。

忍不住摇了摇头。

当真是生了孩子,人也傻了。

他如今恨我和孩子恨得要命。

连侯老夫人要抱孩子给他看,都仿若有狼追一样,一溜烟就跑远了。

他又怎会对我诉说委屈?

7

团子满月宴办得很盛大。

京城贵妇人都是人精。

只含笑逗弄玉雪可爱的团子,一口一个:“儿子肖父。”

“看这小郎君的眉眼,长大必定跟小侯爷一样,是个美男子。”

“侯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儿子立下战功,孙子长得这样好,真是双喜临门。”

“这孩子跟小侯爷有缘呢,就在小侯爷回京的日子出生,当真是迫不及待见爹爹了。”

老夫人笑得眉不见眼,拉着我的手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各色贵妇人身边。

直到二婶嗤笑一声:“别人奉承几句话,大嫂还当真了。”宴席热闹的氛围才陡然一僵。

侯老夫人蹙眉:“老二家的,你什么意思?”

二婶看着众人审视的目光,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大嫂,你说大哥泉下有知,你宁愿把裴家的爵位给一个外人,也不愿给我们二房,大哥会不会后悔把家交给你。”

侯老夫人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老二家的还没吃酒就醉了,快把她带下去醒醒酒。”

二婶猛地挣脱下人的钳制,眼底藏着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和愤恨。

“赵慧芳,当初你去沈家下聘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就那么巧!阿砚在战场伤了命根子,他媳妇就揣着孩子被沈家找回来了?”

“老二在边关吃苦受累,总算查到了真相。沈芙在乡下确实成了亲,但夫君根本就不是我们阿砚,而是一个叫赵慎之的男子!”

说到这里,二婶转头看了我和孩子一眼:“阿芙,女子不易,我也不想赶尽杀绝。是你自己跟别人说这孩子的身世,还是由我来说。”

我知道她在威胁我。

她能调查到赵慎之,就必定能调查到吴婶还有村子里的流言蜚语。

她不敢得罪裴砚,所以她用孩子的清白,逼迫我亲口说出这孩子,跟侯府毫无瓜葛。

毕竟裴砚虽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却伤了那处,以后子嗣必定是艰难的。

只要打发走我,她可以随意过继一个孩子到大房,到时候爵位还是她们二房的囊中之物。

在场众人也忍不住悄悄议论了起来。

“赵慎之又是谁?难不成沈芙的孩子,当真不是侯爷的?”

“其实我早想说了,沈芙要当真跟裴砚在边关成婚,裴砚回京又何至于迎娶牌位?”

“侯老夫人忙活大半年,最后这爵位,还是得拱手让人,可真憋屈啊!”

团子日后还要在京城行走,我绝不能让他自出生就矮人一头。

刚要跟众人解释,就见裴砚挡在了我身前。

他言简意赅:“我母亲姓赵,字慎之。之所以隐姓埋名跟阿芙成婚,是因为裴砚的名头在边关太响。”

二婶眉心微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阿砚,你···,你是我裴家嫡长子,自小金尊玉贵,这沈芙行事不端,你···”

裴砚圣眷正浓。

二婶知道裴家还得仰仗裴砚。

不敢把话说绝。

但我知道她未尽之语。

她说的是吴家哥哥命丧虎口时,我为救一心求死的吴婶,一口咬定腹中孩子是吴家哥哥的遗腹子。

面对吴婶质疑,言之凿凿表示,裴砚待在军营的每一夜,我都跟吴家哥哥厮混在一起这桩事。

裴砚闭了闭眼,握住了我的手:“二婶,几位弟弟的前程我都会看顾。但阿芙的孩子,才是我裴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今日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不然你和二叔当初趁我生病逼迫我母亲的事,我会新仇旧账一起算。你知道我手段的。”

二婶惊诧看了我和我怀中襁褓一眼,哆嗦着唇留下一句:“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8

裴砚掌心温热。

包裹着我因紧张而沁凉的手。

耳边充斥着宾客们夸张的打趣和艳羡。

爹娘更是人精:“为了怕给敌军留下把柄,我们回京前,特意让阿芙假死脱的身。谁知阿砚竟误会了。”

“不过要没有这桩假死,我们也不会知道,阿砚待我们阿芙如此情深意重。”

听到娘亲说“情深意重”四个字时,裴砚眉心微动。

握着我的手下意识用力。

我偏头看他,他牵动一下唇角,到底没说什么。

宾客散去,奶娘抱着团子去休息。

裴砚顺势要溜,被侯老夫人眼疾手快逮住。

“你们俩就是锯嘴的葫芦,我一把年纪,天天在你们二人中间活跃气氛,合者你们早就成婚了?”

裴砚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口吻:“跟娘说过了,成婚是为救人。”

侯老夫人咬牙。

“阿芙为保住你的孩子,受尽委屈,你却言语讥讽,觉得她都是活该?裴砚,你良心被狗吃了?”

“怪不得阿芙不顾我劝阻,非要满月后就住到庄子上去。”

裴砚忽得把视线落在我身上,眼尾蔓出一层红晕,唇角牵起一丝讥讽:“你要住到庄子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哼笑一声:“你不是为了这孩子费尽心机吗?如今又舍得放掉侯府的富贵了。”

“还是说,做错事的人,嘴再硬,也怕面对苦主。”

他终究憋不住,提了起来。

院内檀香浮动,廊檐下的冰柱似乎受不住重量,“轰”地一声跌落到地上,摔成了好几段。

我再支撑不住,背过身去:“侯爷不必咄咄逼人,我明日就搬去庄子,以后我和孩子绝不会再打扰侯爷分毫。”

侯老夫人察言观色,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团子!”就把院中待命的丫鬟婆子都带走个干净。

裴砚捏住我胳膊:“沈芙!你现在做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给谁看?当初是谁当众给我戴绿帽子?”

“你连孽种都生了,还不许我发泄两句吗?!”

是,当初为了救吴婶,我害他在村子里颜面扫地。

但事后我去军营找过他了啊!

他身边的亲兵一见我就红了眼。

说都怪我,水性杨花不安分,才害得裴砚在战场上分神,被敌人一箭射入山崖。

我喃喃解释自己有苦衷。

亲兵咬牙切齿:“你若当真有苦衷,何不跳下去亲自跟将军解释。”

想起那日的失魂落魄还有在山崖边的悬空感,我再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你呢?为什么要装死骗我?”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顾及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差点跟着你一起跳下去?!”

9

裴砚蹙眉:“装死骗你?谁跟你说我死了?”

我越发生气:“就当初你要入赘给我,出言劝阻你的那个亲兵!”

“你不说了吗?他七岁跟在你身边,是你最信任的兄弟。”

裴砚手握成拳,恨恨砸在院中树干上:“我不知道你去军营找过我。”

“陈峰,就是敌国潜伏在我身边最深的一颗钉子,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重伤昏迷。”

“他一定是故意激你,想让你自裁,再去乱我心智的。”

陈峰居然是细作。

“真是白瞎了我曾经顺手给他做的那些面饼和包子。”

裴砚却不接话茬,仿若不经意开口:“得知我的死讯,你为什么要追随我而去?”

我心口一梗。

话赶话问出口:“那你呢?功成名就回京,为什么非要迎娶我的牌位?”

对于他曾经心悦过我这回事,我从未怀疑过。

所以吴婶生死之际,我才敢说那些诛心之语。

但我没想到,竟会没有解释的机会,就被推着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裴砚昂了昂头:“沈芙,我为什么迎娶你的牌位,你当真不知吗?”

大抵穿得太厚,我耳根、脖颈都忍不住漫上一层薄热。

再对上裴砚灼灼的目光,我心跳如擂,落荒而逃。

“去庄子上的东西还没收拾好,我先回去收拾。”

却被裴砚猛地抱在怀中。

他把头埋在我肩膀,有滚烫的泪珠润湿我的衣衫,裴砚声音闷闷的:“沈芙,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

“不要再离开我,团子我当亲生的养,成吗?”

明明看一眼团子的长相,一切误会都能真相大白。

偏偏他回府一个多月,却从未正眼看过一次亲儿子。

我忍不住来气:“你连看都不愿意看团子,还把团子当亲生的养?”

裴砚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摇了摇我的手指:“咱们现在就去看咱们的儿子,好不好?”

我也很期待裴砚的反应。

于是,月光映衬下,我亦步亦趋踩着他的影子,跟他一同来到团子的院子。

团子刚喝完奶,老侯夫人正抱在怀中逗弄:“祖母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阿砚的孩子,没想到还真是。”

“祖母的好团团,多亏有你,你爹娘才能团圆,日后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祖母就再也没有什么忧心事了。”

裴砚下意识转头来看我。

在侯老夫人的招呼下,小心凑到团子身边。

他盯着团子那张跟他如出一辙的脸,愣了半晌,眼底才闪过狂喜。

他抱起孩子,喜滋滋问侯老夫人:“娘,团子跟我长得是不是一模一样?”

“娘,团子长成这样,我刚回来的时候,您怎么不跟我说?”

侯老夫人没好气:“是谁看到团子,就像老鼠见了猫,还不等我抱到你跟前,你早跑没影了。”

“让你跑,错过团子前一个月的成长了吧!”

10

大婚近一年,我和裴砚才第一次住进新房。

他还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团子是我的孩子?!”

“阿芙!你帮我生了这样好的一个孩子!”

“你和团子是我们侯府的大功臣,我之前还那样说你,阿芙,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正常点!”

天旋地转,裴砚放下帷帐,挡住外头的烛火,也挡住彼此红透的脸颊:“迟来的洞房花烛,如何正经得起来。”

我所有的抗议都被堵在了呜咽声中。

被他捉着折腾的第三次,我把头埋在被子中怀疑人生,到底是谁说,裴砚伤了那处?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裴砚亲自牵着我的手,带我入宫跟圣上解释牌位的乌龙。

圣上大喜,不仅赦免了裴砚的乌龙欺君,还亲自册封我为正一品夫人。

或许是失去过,所以我们都更懂得珍惜。

裴砚下属给他送过美人,他转手全送给了我:“芙儿是想要组个戏班⼦,还是想要多几个洒扫丫鬟,都凭芙⼉⾼兴。”

下值后,他会特意去西街为我买樱桃煎、桃花酥。

冬⽇⽆事,他会带我去泡温泉。

我回京后丢失的快乐,被裴砚⼜一点点都养了出来。

团子五岁那年,裴砚随我带孩子一同回大洼村给养⽗⺟扫墓。

团⼦正是好玩好闹的年纪,不知怎么跑到了对门花婶家。

花婶一看到团⼦就猛地抱住:“阿芙,你跟慎之的孩子都这么⼤了?”

“村⼦⾥都说你们俩死了,我怎么都不信。你那么好的人,知道你花叔不在家,见我害怕,每晚都来我家陪我。”

“村⾥居然还敢造谣,说你每⽇都跟吴春林勾结在⼀起,真是一群烂⾆头的小人。”

花婶抱着团⼦去屋里找好吃的,裴砚却凑到我耳边:“那些话,都是你骗吴婶的!”

“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到现在做梦,都担⼼你嫌弃我不中用,跟别的男⼈跑呢!”

院外杏花探枝头,我指着那簇花气笑了:“好啊裴砚,原来你从来都没信任过我!做梦都想着我会红杏出墙?!”

团⼦攥着⽶糕跑出来,懵懂追问:“什么红杏?哪⾥有杏子?!”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你爹心中。”

杏花纷落如雪花,今岁又是好年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