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三年望门寡,夫君却早已子女满堂,我搬空家产让婆家日日白粥

发布时间:2025-07-10 18:11  浏览量:2

第一章 赐我一纸休书

"夫人!出大事了!"

韩静秋执香的手微微一颤,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在顾向川的灵位前盘旋。每月初一十五,她必来祠堂焚香祷告,愿亡夫英魂得以安息。刚将线香插入鎏金鹤纹香炉,便听见宝福慌里慌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事如此惊慌?"她蹙起柳叶眉,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香灰。

"将军……将军他活着回来了!"

韩静秋只当是听岔了,手中素帕被攥出褶皱:"你说谁?"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见着将军跨进府门,这会儿正往松鹤堂去呢!"宝福激动得语无伦次,全然没注意主子瞬间惨白的脸色。

韩静秋提着裙裾就往外跑,绣鞋踏过青石砖时溅起几点晨露。三年了,她独自支撑着偌大的将军府,从新妇熬成寡妇,受尽世人"克夫"的唾骂。如今他竟死而复生?

快到松鹤堂时,她忽然驻足整理鬓发。镜中映出的容颜让她一怔——昔日圆润的鹅蛋脸瘦成瓜子脸,往日明眸此刻泛着血丝,唯有唇上一点胭脂还残留着上香时的庄重。

正要抬步,檐下忽然飘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将军府何时有了孩子?

她怔忡着踏进正厅,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顾老太君坐在紫檀雕花椅上,膝边围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左边的男娃约莫四岁,右边的女娃更小些,正抓着老太太的翡翠烟杆当玩具。

"明轩、明雪,快叫娘亲。"老太君轻拍孩童后背,目光却躲闪着不敢与韩静秋对视。

韩静秋如坠冰窟,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与顾向川成亲三载,连圆房都未有过,何来这声"娘亲"?

"祖母,我有娘亲的!"男娃突然挣脱怀抱,扑向坐在下首的青衣女子。那女子梳着妇人髻,鬓边簪着朵绒花,正温柔地替顾向川斟茶。

韩静秋顺着孩童的指向望去,只见顾向川身着玄色锦袍,眉目间少了三年前的锋芒,多了几分边关风霜磨砺出的沉稳。他怀中还抱着个襁褓,正低头逗弄婴孩的模样,与那青衣女子倒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夫君,这位夫人是……"韩静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素帕被揉得皱成一团。

顾向川抬头时明显愣了愣。眼前的女子哪还有当年新嫁娘的青涩?一袭素白孝服衬得她肌肤胜雪,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目,竟比三年前更添几分楚楚风姿。

"这是晴川,我的救命恩人。"他避开妻子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韩静秋逼近两步,孝服广袖扫过案几上的青花瓷瓶:"只是救命恩人?"

顾向川喉结滚动,终于正视妻子:"三年前我坠崖后失忆,是晴川在塞外救了我。我们……我们成了亲。"

"成了亲"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韩静秋心口。她踉跄着扶住雕花柱,目光扫过厅中众人。老太君低头拨弄佛珠,婆母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连平日最疼她的二婶都别过脸去。

"所以……你们早都知道?"她声音发颤,孝服上的银线在烛火下明明灭灭,"一年前就写信回来,却独独瞒着我?"

顾向川猛地站起,玄色锦袍带倒案几上的茶盏:"我写过八封信!母亲说都交给你了!"

"交给我?"韩静秋突然笑出声,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我日日侍奉汤药,替婆母擦身换衣,替祖母念经祈福,你们就看着我像傻子似的,守着灵位过日子?"

婆母终于抬头,目光却飘向窗外盛开的腊梅:"当年向川刚成亲就奔赴边关,一个月后就传来死讯。我们也是怕你改嫁……"

"改嫁?"韩静秋打断她,孝服上的银线硌得掌心生疼,"我韩静秋若是想改嫁,何苦守着这空壳将军府三年?何苦变卖嫁妆给你们买药?何苦……"

她突然哽住,望着顾向川怀中熟睡的婴孩。那孩子眉眼像极了他,此刻正抓着父亲的小指睡得香甜。原来这三年来,他在塞外早已妻儿成群,而她在京城守着活寡,还要被世人戳脊梁骨说"克夫"。

一瞬间,韩静秋的心情一下降到谷底,整个身子凉了半截。

——果然,再好的儿媳妇,也抵不过亲生的畜生!

顾老夫人面庞掠过一丝难堪,忙不迭地打圆场:"静秋啊,这事儿我早想与你说明,只是怕言语不当惹你误会。"

"再者向川即将归府,原想等他回来亲自与你解释。"

"待向川回府,你便不必这般操劳了。"

顾向川目光落在韩静秋身上。女子生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五官精致如画,肤若凝脂,唇瓣嫣红似染。偏生那双含情目最为动人,乌黑透亮的瞳仁里泛起几点泪光,只消对视一眼便叫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他压低嗓音安抚道:"我回来了,往后不必再这般辛劳。"

三年克死丈夫的寡妇骂名。

独自撑起偌大将军府的艰辛。

岂料一句"辛苦"便想抹去所有。

韩静秋听得懂顾老夫人与婆母话里的道理,可心口那团火就是压不住。从得知他平安归来的狂喜,到听见他另娶新妇的震惊,此刻胸膛里像堵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寒意顺着骨缝往里钻。

她攥紧帕子,声音发颤:"她是谁?"

"这是洛晴川,我在边关娶的妻子。明轩是我儿子,明雪是我女儿。"

韩静秋指尖发白,三年未见,眼前人眉眼更显成熟,却陌生得令人心惊。

"妻子?你说她是边关娶的妻子?那我算什么?"

顾向川心跳漏了半拍,急切解释:"静秋,你自然也是我的妻子。"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负她。"

"我已向圣上请旨,封她为平妻,往后你们不分尊卑。"

韩静秋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目依旧温润,说出的话却像刀子扎心。

——不能负她,便能负我。

他的话裹着冰碴子直往心口戳,痛得她喘不过气。

"请旨赐婚?平起平坐?顾向川,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且不说从前我对你如何,就这三年我为顾府做的种种,你可曾放在心上?"

"你给她多大荣耀,便将我踩得多低,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一府两妻,你让我如何自处?"

"难道就因我出身商户,便该低人一等?活该受这般轻贱?"

"你可曾想过,一府两妻会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别说京城,便是整个盛京也找不出第二例!"

"我是高嫁不假,可当初也是你顾府三书六礼求来的!"

"好!既不能负她,那便负我!"

"谁让我出身卑微,没救过你性命呢?看在这些年我为顾府操劳的份上,请将军赐我一纸和离书!"

话音未落,顾向川脸色骤然阴沉。

顾老夫人见状赶忙劝解:"静秋啊,休要提和离这般糊涂话,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你还年轻,待向川归府,早日为顾家添个男丁才是正理。"

"咱们女子当以夫君为天,这些琐碎小事,你便莫要计较了。"

"这三年你为顾府的付出,我们心里都有数,断不会亏待了你。"

顾老夫人心知孙媳在气头上,说些气话也在所难免。这三年来若非韩静秋带着八十八间铺面、田庄,以及一百八十担嫁妆撑着,将军府早该败落了,哪还能维持今日的体面。

顾向川心里憋着股火,他堂堂平西将军被后宅妇人当众质问,颜面何存?可转念想到妻子这些年受的委屈,和离之语定是气话。他强压怒火,语气软了几分:"静秋,你放心,该有的体面我必不会少你。"

"体面?将军打算给我什么体面?"

韩静秋攥紧帕子缓缓抬头,目光如冰棱般直直刺向顾向川……

第二章推了管家一事

"姐姐,我初随阿年时,真不知他已有家室。我们二人于沙场共历生死,这份情谊岂是寻常可比?这些年刀头舔血的日子,每一刻都可能丢了性命……"洛晴川起身,轻轻挨到顾向川身侧,眼眶泛起红意。

韩静秋望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是啊,一个失了记忆,一个毫不知情,沙场上九死一生的交情……她连恼怒的底气都寻不着。即便提出和离,在旁人眼里怕也成了无理取闹。可心口那团闷气,偏生堵得她喘不过气。

"洛夫人,"她忽然抬眸,声音清冷如冰,"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这声'姐姐',我担当不起。"

"我……"洛晴川脸色一白,指尖攥紧了顾向川的衣袖。

顾向川将人往身后一护,剑眉微蹙。他知韩静秋心里有气,和离的话定是气头上说的,当不得真。她是他的妻,他安抚发妻本就是分内之事。

"静秋,往后我与晴川便住在听雨阁,绝不妨碍你。这将军府仍由你掌家,该给你的体面,我半分不会少。"他声音放软,自认已将姿态放得足够低,若她再不依不饶,倒显得不识大体了。

"韩夫人放心,管家大权我绝不会争。"洛晴川从顾向川身后探出头,语气诚恳。方才离得远未看清,此刻才见韩静秋生得明艳动人——肤若凝脂,白皙胜雪,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连她这个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在边关长大,从未见过这般细腻白皙的肌肤,这般清丽脱俗的容貌。眼前人只需静静立着,便似一幅画,轻易便能勾住男人的心。

洛晴川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肤色偏暗,五官也不如对方精致,心底忽然涌起一丝自卑,头也低了低。

韩静秋扫了眼屋内众人,嘴角扯出抹冷笑。这些人竟以为她稀罕这管家权?

"管家?"她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顾向川,"你说的体面,便是这个?"转而对宝福道:"宝福,去将管家钥匙和账本取来。"

洛晴川接过宝福递来的钥匙,指尖微微发颤。顾向川见韩静秋仍不低头,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堂堂平西大将军,竟被个后宅女子这般驳面子,语气骤然转冷:"晴川,接着。"

"是,将军放心,管家而已,难不倒我。"洛晴川攥紧钥匙,眼底燃起斗志。她需要个机会证明自己,难不成管家还能比带兵打仗更难?

"晴川。"顾老太太忽然朝她递了个眼色,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忧。

洛晴川却信心满满,朗声道:"祖母、母亲放心,我定会将这府中事务打理妥当。"

顾老太太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顾明轩在屋内蹦跳着,冷不防撞上端热茶的丫鬟。"啊!"丫鬟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全泼在韩静秋裙摆上。

"夫人!"宝福惊呼一声,忙蹲下身,轻轻提起被茶水浸湿的裙摆,生怕湿布黏在腿上。寒香也赶紧掏出帕子,替韩静秋擦拭小腿上的茶水。

顾明轩被这变故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顾老太太第一个冲过去,一把将孙子抱进怀里:"哎哟我的乖孙!烫着哪儿了?快让祖母看看!"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小少爷都看不好!"她转头便训斥起丫鬟,全然忘了韩静秋才是被泼的那一个。

韩静秋望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一家人,只觉浑身发冷。小腿处的灼痛尚在,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她分明看见,顾明轩只是被吓哭,根本没被茶水烫到,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仿佛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夫人,咱们回去吧。"宝福和寒香扶着她,一步步往院外走。刚踏出晚风堂,便听见顾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向川,她不过是商户之女,你又何必与她多费口舌?能嫁入将军府,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高嫁便是高嫁,如今有晴川帮你,也省得她再耍小性子。"

"就是,"顾老夫人接过话茬,"你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平西大将军,立下平乱大功,乃咱家的功臣。当年娶个商户女已是委屈,如今有晴川在,倒也能补上几分。"

韩静秋脚步顿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是啊,她是商户之女,可这桩婚事是老将军亲自找她祖父定的娃娃亲。若真这般嫌弃,当年又何必求娶?

周身寒意翻涌,她望着院门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风:"走吧,这将军府……从根子里便烂透了。"

"夫人……"宝福刚要开口,寒香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夫人,将军方才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您这般顶撞他,往后在府里的日子怕是要更艰难了。老夫人说得在理,女子终究要依仗夫君,您把这片天给掀了,往后可如何是好?"寒香扶着韩静秋往内室走,眉间愁云不散。

韩静秋轻笑一声,指尖拂过鬓边碎发:"过日子靠的是真金白银,又不是功名利禄,更非仰仗男子。若兜里没几个钱,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夫人说得是。"寒香见主子胸有成竹,面上忧色便淡了几分。

"寒香,你去请云大夫过来。"

"奴婢这就去。"寒香提着裙摆疾步而出,脚底生风般消失在院门外。

琼玉院内室。

"夫人,这红痕足有掌心大。"宝福取了浸透冰水的帕子,轻轻覆在韩静秋泛红的肌肤上,反复按压着降温。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嘟囔:"那小少爷分明没被烫着,倒哭得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倒像是咱们故意欺负他。"

"老夫人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您,我看着都替您委屈。"

寒香独自折返时,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夫人,云大夫刚进府,就被老夫人房里的嬷嬷截去晚风堂了。说是小少爷伤得重,得先给小少爷瞧病。"

宝福闻言跺脚:"这算怎么回事?云大夫明明是您请的!再说了,顾明轩身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她瞥了眼夫人手臂上的烫伤,眼眶都红了。

韩静秋只觉心口像压了块重石,闷得发疼。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宝福,孩子年幼,并非有意为之。"

"小姐!"宝福急得直跺脚,"您就是心太软!"

寒香拉过宝福的手:"好了,少说两句。夫人本就心烦,你还在这儿煽风点火。"

韩静秋揉着眉心,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胸中郁气倒散了几分。

"夫人,我来了。"云大夫背着青布药箱,脚步匆匆地迈进内室。

第三章 银钱无着,如何掌家

云大夫望着夫人小腿上触目惊心的红肿,从医箱中取出青瓷药瓶,将雪色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处:"幸得先用冰帕子敷过,否则这烫伤怕要更严重几分。若非在老夫人房里多耽搁了时辰,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来处理。"

韩静秋感觉敷了药的小腿渐渐褪去灼痛,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肌肤。她垂眸整理衣摆,沉声问道:"云大夫,明轩那孩子……可有大碍?"

"小公子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云大夫边收拾药箱边腹诽,分明是皮外伤,偏生全家上下如临大敌,倒耽误她给真正需要诊治的病患看症。

顾向川倚在门框处,目光越过屏风落在太妃椅上。那上面铺着纯白如雪的银狐裘,韩静秋侧身而卧,露出半截细腻如玉的小腿。视线缓缓上移,鸦青发丝如瀑垂落肩头,眉眼间灵动流转,朱唇微抿时竟透出几分娇憨。这原是他冷落了三年的结发妻子。

"静秋,腿上的伤可好些了?"他缓步走近,在雕花杌子上坐下。想起祖母方才在佛堂的絮语——这三年来她独自支撑偌大将军府,既要打理庶务又要应付流言,背负着"克夫寡妇"的恶名却从未抱怨半句。

韩静秋将裤管轻轻放下,转身面朝里侧。顾向川从怀中取出鎏金药瓶:"这是军中老郎中配的秘药,对烫伤祛疤最是有效。明轩年纪小不懂事,祖母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要往心里去。"

"将军府自有云大夫坐镇。"韩静秋盯着窗棂外的海棠树,声音清冷如冰,"顾向川,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绝不同意纳平妻。"

"圣旨明日便到,由不得你反对。"顾向川霍然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韩静秋,你简直不可理喻!今日这话,我便当没听过。"药瓶重重磕在案几上,他拂袖而去,紫檀木门被摔得嗡嗡作响。

"夫人,将军似乎动了真怒。"寒香捧着茶盏的手直发抖,"若是彻底与将军府离心,咱们在京中可就……"

"傻丫头,咱们夫人掌着将军府八成田产地契。"宝福从博古架上取下妆奁,金丝楠木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地契银票,"没有真金白银,那洛小姐拿什么当家?将军府表面风光,内里早被前几任主母掏空了。"

韩静秋扶着窗棂起身,暮春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洒在青砖地上。宝福捧着顾向川留下的药瓶:"夫人,这药……"

药液触到伤处时,她指尖微微一颤。这秘药果然不同凡响,方才还火辣辣的伤口顿时清凉舒爽,连红肿都消退了几分。"倒是个好东西。"她摩挲着瓶身鎏金纹路,忽然想起出阁前母亲的话:"嫁作人妇便要收敛锋芒,以夫家为重,做个端庄持重的主母。"

三年来她谨言慎行,将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为何换来的却是丈夫要迎平妻?未出阁时,她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经商,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何时受过这等闲气?

"夫人快看!"宝福惊喜地指着她小腿,"伤痕淡了好多呢!"韩静秋垂眸,雪色肌肤上那道红痕确实浅了许多。窗外忽然传来寒香的抽气声:"将军在院门外站了许久呢。"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想起方才顾向川眼底闪过的愧疚。宝福小声劝道:"将军今儿个分明是来赔不是的……"

"再说吧。"韩静秋望着药瓶上盘旋的螭龙纹,忽然想起新婚那夜,顾向川也是这样扔下喜秤拂袖而去。三年的光阴,竟比不过圣旨上的一道朱批。

夜幕低垂,晚风堂内烛火摇曳。

洛晴川被顾老太太唤住,纤长手指不自觉绞紧帕子。

"晴川,这偌大的将军府……"顾老太太端详着孙媳眉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祖母放心!"少女扬起下颌,将门虎女的英气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战场血火尚且不惧,区区家宅琐事岂能难倒我?"她瞥见案头未合拢的账本,朱红指甲重重划过"韩静秋"三字,商户女出身的继母掌家十年,如今倒叫她捡了个现成便宜。

顾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紫檀柜门:"随我来。"

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库房门轴发出刺耳声响时,洛晴川瞳孔骤然收缩——十几个樟木箱整齐排列,却只有最角落的箱子里零星散落着几件首饰。她快步上前掀开箱盖,成匹的云锦缎子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霉斑的账册。

"怀川成亲时……"顾老太太声音发颤,"静秋变卖了三间铺子才凑齐聘礼。"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按住孙媳肩膀,"这些年若没有她嫁妆填补,怕是连炭火都烧不起了。"

洛晴川指尖发凉,耳边回响着白日里韩静秋温婉的笑语:"往后府中中馈,就劳烦晴川妹妹了。"原以为是对方识趣退让,如今方知是烫手山芋。她咬碎银牙,面上却绽开更明亮的笑:"祖母且看,三日内我必让酒楼图纸呈上案头!"

次日辰时,圣旨如惊雷炸响。

"平西将军顾向川杀敌有功,着赏金丝绸缎十匹,白银三千两……"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回廊。满院仆妇跪拜山呼时,洛晴川瞥见琼玉院方向帘幕轻动,韩静秋素日端庄的侧影在窗棂后一闪而逝。

顾向川解下披风,将赏赐的翡翠钗环拢在掌心。月光透过琉璃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侍从捧着檀木匣鱼贯而入,他忽然抬手:"留两匹缎子给晴川做新衣,其余……"喉结滚动片刻,终是挥手令退。

更深露重时,洛晴川倚在雕花门框上,指尖划过男子胸甲上的划痕:"阿年,她连圣上赏赐都敢退回,可是还在怨我?"泪光在鸦羽般的睫毛下闪烁,她踮脚解下他腰间佩玉,"今夜孩子们睡得沉……"

顾向川握住那双微凉的手,掌心茧子磨得她轻颤。远处更鼓响起,他忽然俯身将人打横抱起,玄色披风卷起满室旖旎。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遮住了琼玉院方向一声悠长的叹息。

第四章 病中

她身上的罗裙,很快被顾向川撕扯而下。

脑袋缓缓凑近她脖颈,轻柔地吻着。

衣衫滑落肩头。

红帐翻涌间,顾向川脑海中却浮现出韩静秋那张娇媚动人的面容。

韩静秋执意要和离,他绝不会应允。

琼玉院。

韩静秋立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任由冷风灌进衣袖。

次日清晨。

便发起高热。

"云大夫,我家夫人如今怎样了?"宝福焦急询问。

夫人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睡得极不安稳,伸手一摸,额头烫得惊人。

"夫人身子被寒湿之气侵袭,我开些药方,你们速去煎好。务必将药喂夫人喝下,只要熬过今夜便无大碍。"云大夫平日总替夫人诊脉,这还是头回见她病势来得这般凶猛。

顾向川得知韩静秋病了。

立刻放下军务赶来。

坐在她床榻前。

望着她因病痛,原本如雪般透红的脸蛋,此刻憔悴得失了血色。

令人忍不住心头泛起疼惜。

他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滚烫的温度顺着肌肤传来。

宝福端着温水走近,拧干帕子替夫人擦拭手心与额头。

"我来吧。"

"是,将军。"

她的手柔若无骨。

肌肤细腻如凝脂。

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心始终蹙着,教人忍不住想替她抚平。

这是他的发妻。

想起母亲耳提面命,要他对静秋多些体贴。

等她身子好转,哄她展颜,再与她孕育子嗣,她定不会再提和离之事。

次日。

韩静秋醒来,发现顾向川伏在床边沉睡。

"醒了?"顾向川不过眯了片刻,听见动静便抬头望向她。

韩静秋抬手抚额,头疼得像要裂开,浑身乏力,仿佛体内的水分都被抽干了。

凝眸看了他一眼:"你守了我整夜?"

喉咙干涩得发紧。

"嗯,可觉得好些了?"顾向川望着她慵懒倚在梨香黄檀软榻上的模样,青丝散落在细白修长的脖颈间,未施粉黛的脸上透着病态,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连生病时,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多了。"韩静秋从顾向川眼中捕捉到一丝倦意,眼窝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他竟替自己守了整夜,睫毛轻颤着。

"将军先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宝福和寒香照应。"

"我不累,静秋。往后,你可以永远依靠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顾向川伸手将她垂落在颈间的发丝别到耳后,郑重承诺。

她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

只静静望着他。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会用行动证明,再给我些时日可好?"顾向川低头凝视她,语气认真。

韩静秋喉间哽咽,轻声应道:"嗯。"

他嘴角扬起笑意:"等你病愈,我陪你回趟娘家。"

"好。"韩静秋从未与男子这般相处过,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夫人,该喝药了。"宝福端着药碗,云大夫的药方熬得浓黑。

韩静秋嗅到苦涩的药味,皱眉:"先放着,我稍后再喝。"

"夫人可别耍赖,奴婢太清楚您的'稍后'了,准是背着我偷偷倒掉。"

"咳咳……"宝福竟将自己的小心思摸得这般透。

"苦。"她皱起鼻子。

顾向川还是头回见韩静秋露出这般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夫人,药得趁热喝才有效。"洛晴川刚踏进屋,便见顾向川目光始终落在韩静秋身上。

她昨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生怕顾向川与韩静秋相处久了,会生出别样情愫。

这女人,即便病着,美貌依旧不减分毫。

顾向川见她面露难色,不忍道:"静秋,要不我喂你?"

"我自己喝。"韩静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

"夫人,吃颗蜜饯。"

蜜枣含在嘴里,总算缓过劲来。

洛晴川望着满屋子围在韩静秋身边的人,只觉刺眼。

想起往事:"夫人真让人羡慕,我小时候喝完药,母亲也会用蜜枣哄我。自母亲去世后,再没人这般待我了。"

顾向川知她触景生情,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都会好起来的。"

待两人离去。

韩静秋觉得嘴里的蜜枣泛着苦涩,全无往日的甜意,吐了出来。

眼神黯淡了几分。

这几日,她都在琼玉院养病。

病愈后。

宝福坐在矮凳上绣手帕,边念叨:"夫人,府里出事了。"

韩静秋半倚在太妃椅上,翻着账本,随口应道:"何事?"

"下人们说,自洛夫人掌家后,缩减了各项开支。从前丫鬟婆子午间喝的甜汤没了,饭食也从六菜一汤减到三菜一汤。"宝福在帕子上绣了朵红梅。

"何时开始的?"

"就今儿。"

"她节省些也是应当,将军府库房的银子本就不多。满府上下百十来号人,就那点家底,不出半年就得花光。"韩静秋翻着账本,语气平淡。

"奴婢还听说,韩夫人为了省钱,让后院的下人上山打猎,说能省些买菜钱。"寒香将今日听来的消息道出。

"后院打杂的多是些年迈或伤残的老兵,有的断了手,有的瘸了腿,还有些是当年跟着老将军退下来的。让他们上山打猎,能成吗?"这些人别说打猎,遇到猛兽怕是连自保都难。

"夫人别担心,洛夫人给他们备了防身的兵器。"

"嗯。"韩静秋应了声,心中虽有不放心,却也不好插手。

"用膳了,夫人。"宝福从送饭的丫鬟手里接过食盒。

打开摆上桌,两碟素菜,一碟黑乎乎的肉,一碗清汤。

宝福看着菜色,叉腰气道:"夫人,这菜比咱们韩府下人吃的还差,简直不是人吃的!"说着朝西南方向骂了两句。

第五章 削减用度

韩静秋缓步踱至膳桌前,目光扫过案上菜蔬,菜量比往日少了何止三分之一。

库房银钱吃紧,缩减用度倒也情有可原。她从容落座,执起银箸道:"这菜肴如何不能入口?寻常百姓家怕是连这顿都难得。"

鼻尖忽然萦绕起若有若无的膻气,她眉峰轻蹙,指向那碟荤菜:"宝福,这道是何物?"

宝福提着裙摆追上刚送完膳的丫鬟,片刻便折返回来。

"夫人,是羊肉。"

韩静秋面色微沉。她素来最厌羊肉那股腥膻之气,当即吩咐:"将这碟撤下去。"

"是。"宝福应声收拾碗碟,嘴里忍不住嘀咕:"偌大个将军府,竟只备了夫人最不喜的荤腥,两样素菜也炒得油星稀薄,这日子可怎么过......"

韩静秋垂眸夹了几筷子菜,轻声叹道:"凑合着还能下咽。洛夫人掌家不易,这般安排倒也说得过去。"

然则这"凑合"二字,终究在次日便破了功。

她踩着用膳时辰踏进听雨阁,正撞见顾向川与洛晴川围坐用膳。青花瓷碟里盛着两荤三素并一碗热汤,红焖猪肉泛着油亮光泽,清蒸鱼肚上铺着翠色葱丝,连素菜都裹着足量的酱汁。

"夫人来得巧,正要请您同坐。"洛晴川眼神微闪,伸手相邀。

顾向川自她病愈后忙于公务,此刻见她气色红润,眉眼间更添几分娇韵,不由放缓语气:"静秋,坐下一起用些。"

韩静秋眉间轻蹙,语气清淡:"不必了。我来是想说,往后琼玉院的开支我自行承担,不必从公中支取。"

顾向川闻言将筷箸重重一搁:"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晴川起身相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可是膳食不合口味?我们与将军用度相同,并无偏颇。"

"并非不合胃口。"韩静秋目光坦然,"我病体初愈,需忌口调养,打算从外头请个专擅药膳的厨娘。"

"我琼玉院的花销,自会从我嫁妆里支取。"她撂下这话便转身离去,分明是来知会而非商议。

刚迈过门槛,身后便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这是存心打我的脸!"顾向川怒不可遏,"商户出身的派头倒摆得足,真送她去沙场,怕是连馍馍都啃不利索!"

洛晴川忙抚着他胸口顺气:"将军消消火,想当年咱们在军中,一个粗饼分三顿,有口热乎饭便算好的。"

"由她去!琼玉院爱怎么折腾是她的事,倒要看看能撑到几时!"

韩静秋步履微滞,心口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耳畔尽是"商户出身"的讥讽,那般嫌弃她的出身,当初又何必三书六礼求娶?

她吃穿用度皆取自嫁妆,从未动过将军府分毫,怎就落得这般轻贱?

"夫人!"宝福气得直跺脚,"您可瞧见了?洛夫人那儿两荤三素加鸡汤,咱们倒好,连片像样的荤腥都见不着!"

韩静秋接过寒香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洛夫人带着两个孩儿,将军又在那边用膳,伙食丰盛些也是常理。"

"您倒心宽......"

"宝福。"她含笑打断,"我都不气,你急什么?"

说话间,寒香已将小厨房端来的菜肴摆上桌:清炒牛柳油亮诱人,水煮肉片浮着红油,糖醋里脊裹着琥珀色糖衣,麻婆豆腐混着肉末,老鸭汤飘着枸杞。

韩静秋夹了一筷子,眉眼舒展:"这厨娘的手艺,倒比府里大厨更合我胃口。"

席面丰盛,连院里丫鬟都跟着沾光,分食了剩余菜肴。

自洛夫人提出削减用度,整个将军府便笼罩在清苦之中。唯独琼玉院,连扫洒丫鬟都养得面若桃花。

顾老夫人连着几日喝着清粥配咸菜,只觉腹中空落落如无底洞。听闻韩静秋另请了厨娘,便将人唤至晚风堂用早膳。

白粥配萝卜干、榨菜,日日如此。

顾老夫人舀着粥,咂摸不出滋味,又夹了口萝卜干,终是忍不住开口:"静秋啊,听说你请的厨娘......手艺如何?"

想当年韩静秋掌家时,早膳六碟小菜任选,云吞面、鸡汤米线轮着来,何曾这般寒酸?

韩静秋自然明了老夫人的心思,脑海中闪过那日她袖手旁观的模样,喉间发紧:"厨艺尚可,比不得府里大厨。"

顾老夫人脸色微僵,嘴里泛起苦意,暗自埋怨洛晴川多事揽了管家权,害她如今连口像样的吃食都难求。

"还是你当年管家时舒坦......"老夫人试探着抬眼。

"祖母此言差矣。"韩静秋截住话头,"如今洛夫人管家井井有条,您这般说,若传到她耳中,该多寒心?"

顾老夫人被噎得面色发沉,望着碗里寡淡的白粥,深深叹气。

韩静秋却吃得从容,甚至夹了片萝卜干细嚼。老夫人憋得慌,偏生挑不出错处,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咽。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从晚风堂出来,韩静秋信步往后花园去。初春的桃花开得正艳,一枝探过矮墙,恰好垂在她耳畔。

她俯身轻嗅,桃香清冽,眉眼不自觉弯成月牙。

这一幕恰被长廊上准备早朝的顾向川撞见。

晨光中,美人乌发如瀑,鼻尖轻触桃花的模样,将那张芙蓉面衬得愈发精致。纤腰不盈一握,身段袅袅婷婷,竟比那枝头桃花更添几分娇艳。

顾向川心神微动,忽觉往日那些争执都淡了痕迹。

第六章咬伤

他眸中燃着不加掩饰的灼热。

"将军,马夫仍在院外候着。"

"嗯。"顾向川目光似被磁石吸住,迟迟不愿挪开。

琼玉院。

韩静秋刚合眼小憩片刻。

顾向川退朝后,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晨时在花园瞥见的那抹倩影。

行至琼玉院门前。

"给将军见礼。"院中婢女齐齐福身。

"免了,夫人何在?"

"回将军,夫人在午憩,奴婢这就去通传。"寒香垂首应道。

"不必惊扰,你们且退下。"

"是,将军。"

顾向川轻手轻脚踏入内室,见她斜倚在贵妃榻上,薄毯覆身。

如雪肌理泛着莹润透粉的光泽,鬓角一缕青丝垂落唇畔,红唇微启似待采撷的蜜桃。眉眼间氤氲着慵懒媚态,恍若谪仙误入凡尘。

"醒了?"她向来眠浅,每回他来总会被惊动。

"将军怎的来了?"自那日听雨阁不欢而散,两人再未碰面。

顾向川凝视她的容颜,自那场病后,她面庞更显清减,心底蓦地泛起酸涩:"明日我休沐,可陪你归省。"

"当真?"韩静秋喉头一哽,成婚三载,她从未踏足娘家半步。

喜悦霎时漫上眉梢。

三年了。

爹、娘、兄长、幼弟定然日日牵挂。

一念及能见至亲,连呼吸都轻快几分。

"自然,我言出必行。"

"我这就去准备。"韩静秋眸中泛起涟漪,掀开薄毯起身。

顾向川被她笑靥感染,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皆为上品,目光忽被偏房物件吸引——

一方牌位赫然立于案上,朱漆金字写着:亡夫顾向川之位。

香炉中三支残香已燃尽,青烟袅袅散作虚无。

"这是?"

顾向川盯着自己的名讳,浑身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三年前,她以为他魂归西天,竟在院中立了牌位。

韩静秋见他驻足牌位前,轻声解释:"当年闻你战死,道长言正值壮年殁于边关、又无子嗣的亡魂,会被阎罗引至罗刹海受苦。我便在院中设此牌位,每月初一十五焚香祷告,望你在黄泉能得安宁。"忆起这三载焚香祭奠,再看他带回妻儿,忽然觉着那些坚持尽是徒劳。

"宝福,撤了吧。"

"是,夫人。"

几个婢女手脚利落地将牌位香炉收走。

顾向川缓步至她身侧,垂眸凝望,声音发颤:"为何……"为何要为他立牌焚香?

"那时以为你已不在,总想着多尽些心意。"韩静秋垂眸,指尖无意识绞着衣带。

顾向川忽然握住她双手,喉头哽咽:"静秋,我回来了,往后定好好待你。"

"嗯。"她虽觉突兀,却也知夫妻本该如此。

拉手之举,原是寻常。

"静秋,今夜我不走了。"顾向川虚虚环住她香肩,鼻尖萦绕着淡淡栀子香。

韩静秋明白,这句"不走了"意味着什么。

出阁前,母亲曾塞给她一本图册,又耳提面命:"嫁作人妇,当以夫为天,需得温婉柔顺,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当时只顾着羞红了脸,哪听得进那些谆谆教诲?

如今想起母亲与父亲的相敬如宾,倒也盼着能与顾向川琴瑟和鸣。

"好。"她轻轻点头,耳尖已染上薄红。

顾向川转身去沐濯,她坐在铜镜前,任宝福为她梳发。

"可算盼到头了,将军与夫人今日定能圆房。"宝福手下动作轻快,语气难掩欣喜。

韩静秋垂眸不语,双手不自觉拢紧衣领。

"等生下小少爷,夫人在府中的日子便更有倚仗了。"另一婢女附和道。

"是啊。"

整个琼玉院都为这桩喜事忙活起来。

听雨阁。

"夫人,将军差人传话,说今夜宿在琼玉院,让您早些安置。"翠竹立在洛晴川身后,声音渐弱。

洛晴川原本倚门盼望的身影微僵,脑海中浮起韩静秋那张倾国容颜——如雪肌理,似花娇颜,连她这女子见了都心旌摇曳,更遑论男子?

她缓缓阖上眼,掩去眸中翻涌的暗潮。

"知道了。"

琼玉院。

顾向川披着白色绸衣从屏风后转出,目光穿过朦胧纱帐,落在梳妆台前的人影上。

玲珑曲线隐于薄衫之下,一颦一笑皆牵动心弦。

喉结滚动,周身血液忽地灼热起来。

婢女们收拾完浴桶,正要退出去关上门。

"将军!不好了!"一道尖利嗓音划破静谧,翠竹提着裙摆冲进主院。

顾向川眉峰紧蹙,冷声喝道:"何事慌张?"

"将军,洛夫人被蛇咬了脚!"翠竹吓得浑身发抖。

"备马!"顾向川抓过外袍披上,系带都未及仔细系好,便冲出房门。

方才还沸腾的欲念,被夜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宝福气得直跺脚:"这叫什么事!将军好容易来趟咱们院,听雨阁偏生这时候出幺蛾子!被蛇咬了不找大夫,倒来琼玉院喊将军,算哪门子道理?"

韩静秋望着门外渐远的背影,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将她从旖旎中惊醒。

"宝福,取我的披风来。"

"夫人要去哪?"

"洛夫人被蛇咬,我该去瞧瞧。"她裹上淡粉披风,领口一圈雪白狐毛衬得面容愈发娇怯。

行至听雨阁,还未进门便听见——

洛晴川死死环住顾向川,脸色惨白如纸,指尖攥紧他衣襟:"阿年,我怕……那条蛇突然窜出来咬我,我不怕死,可想起我娘当年被敌军扔进蛇窟,活生生被毒蛇咬死的惨状,心就像被剜了般疼……"

"别怕,我在这。"顾向川轻拍她后背,声音放得极柔。

洛晴川突然推开他,踉跄着往墙角退:"娘!是川川来陪你了吗?你等等我,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