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立私生子为嫡长子,我平静进宫请旨,次日圣旨:赘婿还想爵位!下

发布时间:2025-07-13 23:43  浏览量:2

夫君立私生子为嫡长子,我平静进宫请旨,次日圣旨:赘婿还妄想爵位!下文

凌清妍点点头:“我带朝廷使者四处看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身后的朝廷使者江周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跟着她。遇到一些守岗的将士投来目光,江周还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巴结讨好的笑容,活脱脱一个四处逢迎的小人物。

离开军营后,凌清妍来到城内一间房门外。

这里正躺着此次被毒杀的大将,因为夜里吃得少,中毒不深,侥幸活了下来。

得知江周的来意,这位大将紧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道:“一定要找出那个奸细,老子要亲手剐了他!”

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人来向凌清妍报告:“小公子说,他抓到了一个奸细。”

云生自打学会走路、能撒欢跑以后,凌清妍对他就没那么多约束,任由他四处疯玩。

北疆这地方条件艰苦,也没法把云生养得娇贵精细,倒不如让他早点适应环境,把身体锻炼得结结实实的。

可谁能想到,今天云生在外面玩耍的时候,居然碰上了个奸细。

凌清妍看着眼前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手下人把老人扶下去,给他弄点吃的,洗个澡,再找身干净衣服换上,最后送走。

接着,她转头看向仰着小脑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云生,板起脸严肃地说:“以后可不能再乱来,随便污蔑别人,不然娘就罚你蹲一整天的马步。”

云生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小声嘟囔着:“对不起,娘。”

凌清妍还是绷着脸,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

云生这孩子平时太活泼了,活泼得都有点过头,要是不严肃管教管教,这小子都能把房顶给掀了。

虽说每次管教完,云生下次还敢调皮,但至少能安分一阵子。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凌清妍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下来。

云生特别会察言观色,一看娘脸色好了,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拉着凌清妍的袖子,又指了指她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江周,问道:“娘,这是我爹吗?”

凌清妍愣了一下,马上摇头说:“不是。”

也不知道云生这小家伙是被谁给勾起了找爹的念头,只要凌清妍身边多了个男人,他就会这么问上一句。

要是换作其他将士,凌清妍倒也不觉得尴尬,毕竟都是下属。可现在站在面前的是江周,凌清妍就有点不自在。

要说在皇帝面前受宠的程度,她可比不上江周,哪敢让云生拿他开玩笑。

她转头看向脸色微微变化的江周,歉意地说:“云生还不太会认人,又一直想要个爹,所以见一个就问一个,不是有意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江周眼神闪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没事,要是他不介意,喊我一声爹也行,能和精忠报国的凌家沾上关系,也算是我江某的福气。”

凌清妍只当他在开玩笑,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饿了吧,先吃饭吧。”

说着,她率先抱着云生离开了大厅。

江周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难道自己的笑不够真诚?还是说的话不够直白?凌清妍这是拒绝自己了吗?

也对,自己刚才那么随口一说,确实太敷衍了。真要当云生的后爹,怎么也得正式下聘礼,请媒婆上门说合,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他刚才就是看凌清妍有点紧张,下意识就说了这话。

江周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感觉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在凌清妍面前好像都不见了,居然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晚膳用得平平淡淡,江周作为小官吏的身份,被下人引到了书房。

凌清妍点燃油灯,轻声问道:“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一说到正事,江周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在脑海里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过了一遍,然后问道:“将军,您军营里的伤兵有多少?”

凌清妍有些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五百多人,最近几个月战事停了,伤亡也不多。”

江周想了想,拿起一旁蘸了墨的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这几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嘴型,好像生怕别人听到。

凌清妍仔细辨认他的话,脸色一下子变了,随即点头说:“我马上派人去查。”

两人在书房一直待到半夜才分开,这时候府里的人早就都歇下了。

云生的房间里,婢女翠儿给小主子掖了掖被角,才回自己房间休息,完全没注意到小主子在她身后睁开了眼睛。

云生悄悄溜出房门,跑到一处墙角,然后抱起胳膊,看着面前的人问:“你要说什么?”

面前的人影晃了晃,接着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我是你父亲。”

清风吹过,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云生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说:“哈?我没有父亲。”

云生歪着小脑袋,满脸都是迷惑。

别看他到处问爹,其实就是觉得好玩,可不是真的盼着多个爹。

他小小的脑袋瓜里哪有什么想爹的概念,他就是喜欢看别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然后跟母亲夸他聪明又懂事,不过那些人都配不上当他爹罢了。

可云生刚说完,面前的人就急了,一步从树木下的阴影里跨了出来,月光把男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原本像玉一样光滑的脸,现在多了好几道伤疤,是被粗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迹,但他还是身姿挺拔,眉眼间对云生满是温柔。

他轻声说:“我真的是你的父亲,你看,我们长得特别像。”

云生仔细盯着他看了看,又摸了摸两人最像的眉毛,然后还是摇头说:“你不是我爹。”

“我娘说了,我爹战死沙场了,他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云、地上的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是你。”

云生学自己名字的时候,问过名字是怎么来的。

凌清妍当时说,因为他的外祖父豪气干云,抵御外敌的功绩让整个大梁都受益,为了铭记外祖父的功绩,就给他取了“云”字,云生,一看就是外祖父的后代。

可云生没记住,凌清妍没办法,就告诉他,人死后会变成云,会一直陪着云生,所以云生要一直记得外祖父,他是外祖父的孩子。

云生这才懂了,按照这个道理,外祖父、舅舅,还有死去的父亲,他有很多亲人都去世了,都变成了云,所以他叫云生。

这小家伙特别固执,尤其是这还是他自己琢磨明白的,就更不可能改变了。

谢明昭不管怎么说,云生都不肯认他。时间长了,云生就不耐烦地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你说会跟我证明你不是奸细,可你冒认我爹就能证明吗?我要去告状!”

今天云生遇到了两个可疑的陌生人,那个瘦骨嶙峋的老爷爷他告诉凌清妍了,这个他没告诉,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云生气鼓鼓地往回走,还留意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谢明昭没有跟上去。

他看着云生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得黯淡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云生悄悄回头瞥了一眼,松了口气,小声嘀咕:“娘才刚教训过我,我可不会现在就去告状,不过用这个吓唬他还真有用,我真聪明。”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回到房间,结果迎面就撞上了面无表情的翠儿和凌清妍。

紧接着,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啊!娘!我再也不敢啦……”

又是一天清晨,云生屁股疼得厉害,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凌清妍给他上完药,就去了城门处理军务。

昨天耽误了一天,亲自带江周巡游是为了表明态度,今天她还得接着处理军务。

江周早就不在府里了,他一个人在北疆城里四处溜达,这儿走走那儿看看,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他和城里的居民聊了很久,东一句西一句的,有时候搭不上话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地就去另一边接着聊。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个粥棚,云生牵着翠儿的手,正伸着脑袋和人说话呢。江周觉得挺有意思,就迈步走过去看看。

他刚抬脚,城门那边,凌清妍得到禀报:“将军,有个苦役自称姓谢,说有投毒奸细的线索想禀报将军。”

这个姓谢的苦役,自然就是谢明昭。

谢明昭浑身狼狈不堪。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挨了一顿打,他的手臂上全是往下滴的血痕,衣衫也落满了尘土,只有眼睛还是明亮的。

三年时光流转,谢明昭终于再次见到了凌清妍。

当年,谢母随他一同踏上北上的路途,却在半途病重难支。为了让母亲能得以安息,谢明昭毅然脱离了流放队伍,亲手为母亲操办了后事,让她入土为安。

然而,这一举动却引来了官差的愤怒,他们对他一顿毒打,随后,谢明昭便沦为了最底层的苦役,每日在繁重的劳作中挣扎求生。

北疆城屡次与北狄交锋,战火纷飞之时,他却像被遗忘的角落,被囚禁在偏远的农庄,干着最脏最累的活。直到北狄的铁骑在战场上溃败,慌乱中冲击到了这座农庄,才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平静。

农庄的人们纷纷逃往北疆城内寻求庇护,谢明昭也随着人流来到了这里。

在城门厅堂内,只剩下谢明昭和凌清妍两人相对而立。

他痴痴地凝视着凌清妍,眼中满是深深的思念与未尽的情意。片刻之后,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根银簪,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真挚:“清妍,我曾经承诺过,会给你我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这,便是我如今最珍贵的东西了。”

为了这根银簪,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双臂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凌清妍微微一愣,思绪飘回了过去。

两人定情之时,谢明昭确实曾深情款款地对她说过,会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此刻,凌清妍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当初他们定情时,也曾许下过天长地久、永不背叛的誓言,可谢明昭却未能坚守。如今他一副来兑现承诺的模样,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强行将那些回忆从脑海中驱散,无视了那根银簪,冷冷地对他说:“你不是说有奸细的线索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敢欺骗本将军,军法可不会留情!”

见她神情冷漠,毫无波澜,谢明昭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轻轻摩挲了下那根银簪,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怀里,这才正色回答道:“北狄的探子曾找过我,企图策反我为他们效力,事后承诺让我脱离奴籍。”

谢明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显然对北狄人的承诺嗤之以鼻。

“我并未答应他们,但一些官差却吃不了苦,早早便投靠了北狄。那些人,如今正在城中的粥棚里充当小厮,为来往的百姓施粥。”

谢明昭的话让凌清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并未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当年谢明昭还是状元郎时,便对北狄恨之入骨。

有朝中官员为北狄说话,他当众驳斥,毫不留情。

事后有人问他为何如此坚决,他说:“北狄狼子野心,非我族类,为护大梁百姓安宁,绝不可能答应他们的求和要求。”

在大是大非面前,谢明昭向来头脑清醒,绝不会糊涂。

凌清妍看着他,正欲开口询问更多细节,却听门外属下匆匆来报:“将军,翠儿姑娘派人来报,小公子在粥棚遭人劫杀,请将军速速过去查看!”

“云生!”

凌清妍脸色骤变,立刻起身,什么都顾不上了,径直冲出门去。

然而,当她匆匆赶到城中粥棚外时,想象中的可怕画面并未出现。

只见云生正坐在江周怀里,高高兴兴地玩着手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她来了,云生咧开小嘴,伸出小手要她抱:“娘,抱。”

凌清妍浑身一松,扑上去紧紧抱住云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确认儿子安然无恙后,她才询问地看向一旁的翠儿。

翠儿上前一步,低声向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粥棚里有人闹事,还有人拿出了刀来直冲小公子而去,幸亏江大人在场,及时出手救下了小公子。”

闻言,凌清妍感激地看了江周一眼。

随即冷声叫来属下,下令道:“查封粥棚,所有人押到将军府门外跪着,等候审问!”

这粥棚是来往商户所开,开设时,商户一脸正义凛然,声称只想为百姓做些贡献,自发施粥给城中伤残将士和贫苦百姓。

如今看来,这话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们早就暗中投靠了北狄。

那便不必留情面了。

属下领命而去,迅速让士兵们查封了整座粥棚。

等人群散开,凌清妍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血迹,不禁一愣。

翠儿及时开口解释道:“为了救下小公子,江大人的手臂被划了一刀。”

凌清妍眼神一凝,目光转向江周,只见他右臂下垂,血液滴滴滑落,不禁蹙眉。

她上前关心道:“你怎么样?将军府有军医,快让人扶你回去治伤。”

江周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神情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把方才发难时所有人的神态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闻言,他站起身来,朝凌清妍微微一笑:“我没事。”

他眼睛不经意地一瞥,见满脸伤疤的谢明昭站在凌清妍身后,顿了顿,才上前半步靠近凌清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回府细聊。”

凌清妍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她摸着怀里懵懂无知的云生的脑袋,眼眸渐渐变得冰冷如霜。

这次她会请江周来,也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对她的云生下手,怕她在战场上无暇分心,北狄的奸细会对云生不利。

今年以来,北狄的王早已被她打得不敢再战,却迟迟不肯退兵,恐怕也是心存侥幸,想着能找到机会害了云生。

只不过江周来了,他们的计划便落空了。

思索间,江周已被士兵扶回了府门,凌清妍正要跟上,却感觉到怀中的小家伙身体一僵。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云生凑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娘,您怎么会认识他?”

随着小短手指指出,凌清妍扭头看过去,对上了谢明昭的脸。

方才云生出事,她方寸大乱,什么都没顾得上,也没察觉谢明昭竟然跟来了。

见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着云生想要开口说话,凌清妍率先道:“他是城中的苦役,娘带他过来领些伤药。”

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注意到他,难道是父子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但这并不重要,云生的爹早就“死”了,早在她决定换掉他的那一刻就“死”了。

现在站在她们娘俩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的苦役而已。

云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娘,这也是个奸细,昨天他差点把我抱走!”

凌清妍立刻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直到回到云生的房间,凌清妍才从云生口中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昨日云生贪玩甩开了翠儿,却差点被一个老头捂嘴抱走。关键时刻,谢明昭出现救下了他,还为他指路找到了翠儿。

但是云生从小就被念叨外面有很多坏人想抱他走,所以对谁都防备警惕,把谢明昭也一并当成了坏人。

凌清妍轻轻哄着困倦不已的云生,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见他没有做噩梦的迹象,这才放心地出门。

翠儿等在门外,见她出门,立即问道:“小姐,那苦役怎么安排?赶出北疆城吗?”

谢明昭本就不该出现在云生的面前,三岁的小孩子已经开始认爹了,要是云生发现真相,非要认爹怎么办?

面对翠儿的紧张,凌清妍摇了摇头:“先给他一副药治伤。”

话落,翠儿急声喊道:“小姐,你难道原谅那人了?”

虽然三年前那一次是凌清妍笑到了最后,可翠儿还清楚地记得,凌清妍那时吃过的苦、受过的无助和恐慌。

小姐和小公子差点万劫不复,翠儿可不希望看到凌清妍还原谅了谢明昭,让云生认个爹。

那些什么人生来就离不开父亲之类的鬼话,翠儿只想嗤之以鼻。

见她真的急了,凌清妍安抚地握住翠儿的手:“别急,我心里有数。”

“他是流放来的苦役,身份姓名都被抹消了,治好伤继续送去劳役那儿做民夫就是,军中伤残那么多,我也顶多送他一副伤药。”

凌清妍从没想过让云生认谢明昭。

当初是他先抛弃了云生,她怎么可能让他再有机会和儿子接触。

更何况,谢明昭还有更加牵挂的人,云念念和她的儿子马奴不是吗?

当初谢母随着谢明昭北上,云念念难道没有跟着吗?也许早就和谢明昭结为了夫妻,一家三口在边疆安了家吧。

凌清妍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翠儿,语气软了几分:"这些年你替我守着云生,真是难为你了。"她伸手替翠儿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指尖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前儿个来提亲的那个副将,如今军功攒得差不多了。等北狄这仗打完,我给他请个五品武职,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做正头夫人。"

翠儿正往药箱里装纱布的手顿住了。

她抬头望着凌清妍,杏眼里泛起涟漪,却不是欢喜的泪光。少女抿着唇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风里飘着的柳絮:"奴婢哪儿都不去。小姐在哪儿,翠儿就在哪儿。若要离开您,便是天家的公主来求,我也不嫁。"

凌清妍被这话说得心头一颤,鼻尖突然就酸了。她张了张嘴还想劝,手腕却突然一空——翠儿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得像块石头,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小姐快去前头盯着,小公子该换药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拎着药箱跑出了门,连背影都透着股子倔劲。

凌清妍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愣了半晌才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真是犟得跟头驴似的。"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朝书房走去。北疆城的粮草账目、刚查出来的粮商勾结案,还有城防图上那几个可疑的标记,都等着她一一过目。

十五日后。

江周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正趴在案几上核对户籍名册。凌清妍端着茶碗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练兵的将士们,忽然开口:"城西那家绸缎庄的东家,祖籍是北狄吧?"江周笔尖一顿,抬头时正好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把近三年跟他有往来的商户都查一遍,特别是那些突然暴富的。"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撞得砰砰作响。守在外头的亲兵声音都变了调:"将军!北狄大军压境,城外三十里能看见狼头旗了!"

凌清妍手里的茶碗"当啷"一声砸在青砖地上。她转身抓起墙上的玄铁弓,腰间的佩剑撞在铠甲上叮当作响。自去年北狄王公在雁门关折了五万精锐,这些草原狼崽子已经整整一年没敢呲牙。如今突然来犯,必定是有了倚仗。

"传令三军,披甲备战!"她大步跨出书房,阳光照在银甲上泛起冷光,"让城头的床弩都给我支棱起来,敢靠近城门百步的,直接射成刺猬!"

刚要下台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江周。青年正从剑架上取下自己的佩剑,听见动静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城中事务交给你,"凌清妍的声音比北疆的寒风还冷,"有敢不听令的,直接砍了脑袋挂城门上。"

江周握剑的手紧了紧,突然开口:"陛下寿诞还有三个月。"他盯着凌清妍眼下的青黑,喉咙动了动,"你……多保重。"

凌清妍扯了扯嘴角,转身时铠甲上的铜环撞得叮当响:"你也是。"

城头上的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凌清妍搭箭拉弓的动作干净利落,箭矢破空时带着尖锐的呼啸。正在砍杀大梁士兵的北狄王侧身一躲,箭尖擦着铠甲钉进土里。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望向城头那个银甲红袍的身影,突然大笑起来:"凌家女郎好箭法!可惜今日就要葬身此处了!"

凌清妍没接话,第二支箭已经搭在弦上。北狄王脸色一变,策马往后退了三步。城下突然响起悠长的号角声,北狄骑兵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断肢残骸。

"追!"凌清妍甩手将弓扔给亲兵,翻身跨上战马。城门刚开条缝,她就带着三千轻骑冲了出去。刀光剑影里,她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谢明昭穿着破旧的皮甲,正举着长枪捅穿一个北狄兵的喉咙。

三日后。

军帐里弥漫着药味,凌清妍左肩的伤口刚包扎好。帐帘突然被掀开,送药的小兵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却透着股子熟悉:"将军,该换药了。"

谢明昭端着药碗的手还在发抖。他看着凌清妍肩头渗血的纱布,喉咙像被火烤着。三天前他跟着民夫队上城墙,亲眼看见她中箭,当时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清妍,"他突然开口,声音发紧,"等我攒够军功,让我替你杀北狄王好不好?"

凌清妍正要接药碗的手顿住了。

"我会重新变成你认识的谢明昭,"他往前跨了半步,铠甲上的血痂簌簌往下掉,"云生需要父亲,我需要……"

"需要什么?"凌清妍突然笑了,眼底却冷得像冰,"需要再娶云念念过门?等你当上将军,正好给她个诰命夫人当当。"

谢明昭的脸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急得声音都劈了:"我和她真没那种关系!当年在流放路上,她卷了母亲最后的银钱跑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着!"

凌清妍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敲了敲:"所以呢?"

"所以……"谢明昭突然跪了下来,铠甲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所以我只有你和云生了。清妍,再给我次机会,我保证……"

"机会?"凌清妍猛地站起来,药碗"咣当"砸在案几上,"当年你换走云生的时候,可曾给过我机会?现在来说这些,不嫌恶心吗?"她指着帐门,声音拔高了八度,"滚出去!要是再让云生听见半句你的混账话,我亲手剁了你!"

谢明昭被骂得踉跄着退到门口。他回头望了眼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凌清妍,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将军府,她也是这样给自己换药。那时候她眼里的光,比现在城头上的火把还亮。

谢明昭望着她眼底凝结的寒霜,指尖蓦地发颤。

他从未见过凌清妍这般模样。

记忆中的凌家嫡女永远端着京城贵女的得体笑意,眉眼温软得像春日里的柳枝,连说话都带着三分矜持的尾音。他总以为那副柔弱模样需要自己护在羽翼下,却忘了凌家百年武将世家的血脉里,从来流淌着宁折不弯的傲骨。

原来她不是不会锋利,只是将锋芒都藏进了骨血里,心甘情愿做他眼中最温柔的妻。

可惜他从未看透过这层伪装。

谢明昭僵在原地,喉头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干涩的话:"当年我想让云生和马奴一起长大,一视同仁地教导……"

不管孩子是否错换,他都打算将国公府的爵位传给云生,而马奴也会被悉心培养成栋梁之才。他原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可话未说完就被凌清妍冷冷打断。

他再次被推出门,望着头顶四方的天空,忽然觉得这方寸之地比边关的战场更让人窒息。

直到听见那道带着哭腔的呼唤:"表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云念念的突然造访打破了这份凝滞。

三年前分别时,谢母只顾着给谢明昭收拾细软,竟未分给她半分银钱。云念念便带着马奴回了谢家老宅,凭着几分姿色和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倒也过得不算太差。只是近日勾搭上的富商被正房追着打出了城,又收到谢明昭来信说战事将起,便匆忙赶来投奔。

三岁的马奴在她怀里流着口水傻笑,谢明昭看着那张与云生有几分相似的脸,喉咙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他刚开口,云念念就瞥见他脸上新增的伤疤,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转瞬又换上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过得再苦,想到表哥在受罪,心里便好受些了。"

说着眼泪便簌簌往下掉,滴在马奴的襁褓上:"这孩子命苦,大夫都说活不过二十岁,都是凌清妍当年下毒害的!表哥,你如今重掌兵权,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谢明昭脸色骤变。

他沉默着替她收拾好包袱,声音发紧:"边关不安全,你先回老宅,等战事结束……"

"我不回去!"云念念突然尖叫出声,抱着马奴后退两步:"凌清妍那毒妇连姨母都害了!姨母就是喝了她送的茶才去的,你怎能还护着她?"

谢明昭猛地抬头,眼底泛起血丝:"母亲的事已有眉目,当年她身边的大丫鬟……"

"够了!"云念念抱着孩子转身就跑,谢明昭追出去时,只看见街角一抹消失的裙摆。

他找遍营地周边,直到天色泛白也没寻到人影。

无奈之下,他只能往凌清妍的营帐去。

此刻的凌清妍正被云生缠得脱不开身。

她左肩的箭伤未愈,换药时被小家伙瞧见,云生便揪着她的衣袖掉金豆子:"娘亲不疼,云生给呼呼……"

凌清妍哄得口干舌燥,正要向江周求助,就见那男人拎着云生的后颈把人提起来,晃了晃:"再哭你娘的伤口就要崩开了。"

云生立刻止住哭声,四肢像提线木偶般垂下,认真道:"我要飞一个时辰!"

江周失笑,单手把人夹在臂弯里:"成,飞够时辰再放你下来。"

凌清妍看着这一幕,刚要开口,云生突然扭过头,奶声奶气地问:"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当我后爹?"

江周手一抖,险些把孩子摔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云生按进怀里,脖颈涨得通红。凌清妍倒是没当回事,笑着拍了下儿子的屁股:"再胡说,江叔叔可要把你关进大牢了。"

云生想起那些被娘亲抓起来的坏人,立刻缩了缩脖子,小短手推着江周的胸膛要下去。江周抱着软乎乎的小团子,满心无奈——这小祖宗的嘴,怕是十根糖葫芦都堵不上了。

凌清妍刚要再去巡查伤兵营,一转身就撞进谢明昭通红的眼睛里。

"你刚才和江周……"谢明昭声音发哑,他赶来时恰好听见云生那句惊人之语。这三年来,他无数次梦见与凌清妍重逢的场景,总以为只要他真心悔过,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可方才看见凌清妍与江周逗弄云生的模样,分明像极了温馨的三口之家。

他的云生,不要他了。

"清妍,若当年我没调换孩子,没由着母亲和念念逼你……"谢明昭喉头哽住,那些假设像刀子剜着心口:"我们是不是……"

"没有如果。"凌清妍平静地打断他。

已经发生的事,从来容不下假设。

谢明昭竟亲手调换了孩子。云念念与谢母对凌家的家产和爵位虎视眈眈,根本不打算给凌清妍和云生活路,凌清妍无奈之下,只能拼尽全力,只为让自己和云生能在这艰难世道中活下去。

她冷眼看着谢明昭,见他一副痛不欲生、难以接受的样子,满心的嘲讽再也抑制不住。

“你究竟还在乎什么?当初你以为那马奴是你的亲生孩子时,可曾在意过他被毒得神志不清?”

马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云念念是直接动手的罪人,而谢明昭更是背后狠辣的主谋。

他当年对马奴都能如此心狠手辣,如今摆出的这副深情模样,又有谁会相信?

凌清妍的质问让谢明昭心里“咯噔”一下,他故作疑惑地抬起头,问道:“你在胡说什么,马奴又不是我毒傻的。”

凌清妍沉默不语,只是用那满是嘲讽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谢明昭,此时此刻,她连反驳都觉得多余可笑。

四目相对,谢明昭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似是不安,又似是无措,慌乱之下,他赶忙移开了目光。

他突然意识到,凌清妍恐怕已经知晓是他指使毒傻马奴的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明明做得极为隐秘。

但转念一想,凌清妍没必要拿这事儿诓他,她如今是大权在握的将军,而他不过是个小卒,若有怀疑,直接挑明便是。

谢明昭浑身僵硬,呆立半晌,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想要开口解释,挽回这场误会。

然而,就在这时,卫兵匆匆来报:“将军,北狄又派大军前来攻城了。”

谢明昭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北狄王肩膀虽受了伤,却斗志昂扬,亲自率领大军猛烈冲击城门。

凌清妍丝毫不敢懈怠,立刻率领边疆众将领奋起反击。

这场战事胶着了一天一夜,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北狄王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北狄人见状,顿时一片惶恐,哗然声四起。

紧接着,北狄王的亲卫迅速将北狄王救下,挥动马鞭示意,北狄军队如潮水般迅速撤走。

北疆城的将士们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看向凌清妍,问道:“将军,北狄王重伤撤退,我们是不是该乘胜追击,一举歼灭北狄残军?”

凌清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大声下令:“将士们,随我出城追击北狄残军!今日砍下北狄王的头颅,明日凯旋回京,人人都有封赏!”

将士们齐声应诺,个个双眼放光,兴奋地举起武器,朝着北狄军队追去。

一路追到大河前,凌清妍只听身旁的将领们几乎同时惨叫一声,接着口吐白沫,昏厥倒地,军中顿时一片惊慌。

她急忙勒住缰绳,停下战马,正要安抚军士,却见一直在前面逃窜的北狄军队突然停住了脚步。

北狄王坐在马背上,回过身来,放声大笑:“大梁的将军,你今日如此冒进,不就是想摘下本王的头颅回去领赏么?”

“只可惜,你正好中了本王的圈套!北狄的勇士们,大梁的将领们都中了毒,没什么好怕的,今日他们必败无疑。随我抓住那个大梁主将,随后大破城门,去中原之地耀武扬威!”

北狄王放声大笑,麾下的北狄将士们兴奋地大叫:“大破城门!”

敌人如潮水般冲杀过来,凌清妍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惧色。

她一声呼哨,只见倒地的将领身旁,原本扮作亲兵的人上前一步,挥舞令旗,指挥军队。很快,混乱的士兵们便被安抚下来,并且迅速包围了北狄的军队。

北狄王脸色骤变:“这怎么可能?将领都中毒死了,怎么还会有人指挥军队?”

面对他的惊怒,凌清妍忍不住笑出了声:“北狄的王,这次是你冒进了。”

上次北疆城大将中毒濒危,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明知城中有奸细,凌清妍却一个人都没抓,难道是江周查不出凶手?

不,是她与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将计就计,提前将所有忠心大梁的将领筛查出来,让他们和亲兵互换身份,从而避开了这次下毒。

在她带人出城追击北狄王的同时,如今北疆城内的奸细恐怕早已被江周全部掌控了。

具体的谋划,凌清妍自然不可能告知北狄王。就在大梁军队完成合围之际,凌清妍一挥长枪,高声下令:“杀!”

她策马向前冲去,身后所有听令的将士们同时握紧武器,齐声高呼:“杀!”

北狄王面无血色,惊恐万分。

最终,他的头颅还是被凌清妍砍下,脸上那苍白的神色永远定格。

夕阳渐渐下沉,大军列队回城。

北疆城门缓缓降下,伴随着城门楼上,跪了一排的奸细的哭嚎声。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我只是送了一点酒水,我什么都没干啊……”

有人狡辩,有人求饶,还有人咚咚地磕头,只希望能保住性命。

江周站在城门处,远远地看到凌清妍浴血奋战的身影,以及她手中那北狄王的首级,不禁微微一笑。

他用力挥下手臂:“就地处斩,为凯旋大军祭旗庆功!”

话音刚落,差役手起刀落,所有害群之马都被斩杀。

城门处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震天的欢呼声。

凌清妍也欣喜地抬眸,与江周相视一笑。

北狄王已死,大梁边疆至少能迎来二十年的和平。

战事终于结束,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凌清妍比战前更加忙碌了,当夜没能回家。

清晨时分,她的房门被急促地敲响,外面的亲卫语气急切地说道:“将军,小公子出事了!”

凌清妍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在桌案上,她猛地站起身,冲出门去:“云生怎么了?”

云生被挟持了。

并非是城中还有残余的奸细所为,而是一名不知从大梁境内何处偷偷潜入城池的北狄人,他装作俘虏,悄悄绕过卫兵,劫持了云生。

看着那锋利的刀架在云生的脖颈上,凌清妍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向那名北狄人,冷声说道:“北狄已经完了,北狄王也已死在我手上,你若想活命,就放开他,投降者不杀。”

那北狄人根本不信,同样冷笑回答:“我北狄大王骁勇善战,怎么可能被你杀死?识相的就赶紧打开城门,让我北狄军队进入,否则你儿子就死定了!”

凌清妍挥了挥手,让人将北狄王的首级带了过来。

那北狄人见了,眼睛猛地瞪大,发出一声大吼:“不可能!”

对方一时之间崩溃不已,但不等周边有人找准机会救下云生,他及时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凌清妍的脸,似乎要用目光将她杀死。

他手上猛然用力掐住云生的肩膀,在云生哇哇大哭声中,恨毒地说道:“既然你杀了我父亲,那我就杀了你儿子,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话音刚落,他猛然挥刀砍向云生的脖颈,显然是想让云生也人头落地,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就在他刚挥刀的刹那,斜刺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上的短匕“噗”地一声刺进他的肩膀,成功解救了云生。

人质被救,这北狄人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反手拿刀背狠狠地捅进了来人的身体。

“噗嗤”一声,鲜血迸溅而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周围的将士们一拥而上,把那力大无比的北狄人乱刀砍死,凌清妍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几乎是扑过去将云生抢到怀里,双手颤抖着摸摸小家伙的脸,确认他还活着。

听到云生中气十足的哭声,她才终于放下心来,抱着云生去看救了他的人。

是谢明昭。

他像感受不到疼痛般,伤口汩汩渗着血,面上却无半分痛楚。单膝跪地撑着青砖,目光痴痴黏在凌清妍与云生身上,待那道清冷视线扫来,他竟软了眉眼,扯出抹笑:"清妍,我护住了云生,他没事。"

四目相对,凌清妍沉默片刻,移开了目光。

她抱着云生起身,对身后将士吩咐:"去请大夫来给他治伤。"未多停留,抱着孩子往府内走。哄着云生擦干泪痕,直到小家伙攥着她的手掌睡熟,江周才风尘仆仆赶来。

昨夜他带人围剿出逃商户,整宿未眠,眼下乌青明显,可听说云生出事,还是急得连盔甲都未卸。见孩子安然睡着,他松了口气,愧疚道:"清妍,是我疏忽了。"

"那北狄人本就不在城内,是从大梁边境混进来的,谁能料到?"凌清妍替他倒了杯茶,"不怪你。"

江周还想说什么,翠儿端着药碗推门进来,面上带着轻松:"小姐,谢公子救回来了。只要好好将养,能保住命。"

谢明昭重伤濒死,凌清妍没多问一句。听说他捡回条命,也只淡淡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账本上。

翠儿站在一旁,眼珠子转了转,却没吭声。她来时,谢明昭正喊着小姐的名字,求她去看一眼。可她偏不提他高烧不退,只说"活下来了"——当初他逼得小姐跳河,如今想凭救云生就翻篇?做梦。

窄厢房里,谢明昭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左等右等不见凌清妍,他心里发慌:不该啊,他救了云生,她最疼这孩子,怎会连句关心都没有?还有云生,该扑过来喊"爹爹"的……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

"那马奴怎么还是傻的?我明明下的是慢性毒!"云念念的声音带着烦躁,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当初药量下猛了,婴孩脑子烧坏了,现在看着就烦。"

丫鬟忙劝:"小姐别急,北狄人不是说有解药吗?等要到了,或许能好。"

"解药?"云念念冷笑一声,"我当初给姨母下十年慢性毒,她到死都没察觉。后来守了寡,那老太婆倒对我好了,可还是不肯帮我对付凌清妍!我天天给她做带毒的胡辣汤、莲子羹,她吃得香得很,临死前那震惊的眼神……"她突然笑出声,"真是痛快!"

房内的谢明昭听得浑身发冷。腹部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绷带,他却像感觉不到,猛地踹开房门。

"嘭"地一声,惊得云念念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见是谢明昭,她脸色一白,随即堆起笑:"表哥怎么来了?你受伤了?快坐下……"

话未说完,脖颈已被铁钳般的手掐住。谢明昭的声音像浸了冰:"你给母亲下毒?"

云念念被掐得喘不过气,眼泪涌出来:"我、我没有……"

谢明昭的手越收越紧。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念念是个好孩子";想起母亲总把最好的布料留给云念念做衣裳;想起母亲得知云念念守寡,连夜派人接她进京……可眼前这个女人,竟亲手毒死了最疼她的人!

"当初是我不想成婚,母亲才让你早嫁。她念着你娘早逝,把你当亲女儿疼,你怎能……"谢明昭声音发颤,手背上青筋暴起。

云念念被掐得翻白眼,挣扎着喊:"是她先对不起我!她表面对我好,可从来不肯让我当国公夫人……呃!"

谢明昭的手突然松开。云念念瘫坐在地,捂着脖子咳嗽,抬头却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睛。

"母亲到死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她临终前还让我照顾你。可你呢?毒傻马奴,害死母亲,现在还想害云生!"

云念念彻底慌了,扑过去拽他衣角:"表哥,我错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

谢明昭甩开她的手。腹部伤口的血滴在地上,晕开一片红。他看着云念念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突然笑了:"母亲若知道真相,该多寒心。"

话音未落,他抬手劈向云念念后颈。她软软倒下,再没声息。

谢明昭踉跄着扶住门框,伤口的血染红了半边衣衫。他喘着粗气,一步步往将军府挪。

将军府门前的石阶上,凌清妍正抱着云生看夕阳。小家伙醒了,指着天边的晚霞咯咯笑。她抬头时,正看见谢明昭摇摇晃晃走来,血迹拖了满地。

看见他,凌清妍愣了一下。

她得到江周的消息,偷偷放北狄人进城挟持云生的人就是云念念,人还没抓到。

云生这会儿朝着要糖葫芦,她只好先好带他出去买,却一眼看见谢明昭浑身的血,站在家门口。

她下意识遮住云生的双眼,随后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谢明昭贪婪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儿子,轻声说:“清妍,我直到如今,才真正明白自己该珍惜的是谁,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们娘俩。”

“我……咳咳咳!”

他想要剖白,想要伸手摸一摸云生的小脑袋,却被凌清妍打开手。

他踉跄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力气,越咳嗽越虚弱。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时候,谢明昭却手脚发冷,思维渐渐僵直。

他感觉到凌清妍没有走开,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生命渐渐流逝,他用力抓住了凌清妍的衣角,强撑着一口气问道:“清妍,看在我救了云生的份上,能不能,让云生叫我一声爹?”

谢明昭死了,怒极过后,又不顾伤口跑到将军府,导致失血过多。

凌清妍让属下来把人安葬时,沉默半晌,随后说道:“就记在请功名单上,说谢明昭在战场上跟北狄人拼杀而死。”

这样等以后云生长大了,也不会因为父亲的缘故受人嘲笑。

凌家满门忠烈,云生没有亲人是因为亲人都是英雄,小家伙不用难过,他该为亲人们骄傲,然后高高兴兴带着所有人的期许活下去。

谢明昭安葬的时候,江周放下公事赶来,见状低声说:“云念念也死了,恐怕是谢明昭杀的。”

凌清妍意外,但没有深究。

谢明昭对云念念那么维护,带她下黄泉也许是想死后和她再续前缘,和她无关。

战争胜利了,她整顿军马,留下北疆将士继续镇守北疆,率领凌家军回京。

皇帝寿宴上,她兑现了诺言,为皇帝呈上了北狄王的头颅。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问道:“凌清妍,你以女子之身率领凌家军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封赏?”

之前凌清妍没什么功绩,就算是凌家孤女也没办法封爵。

现在她如果提出想封爵,皇帝也会一口答应,给她一个官位。

但凌清妍摇了摇头,只说道:“臣不愿意离开国公府,请陛下允许臣继续守着凌家荣光,教养云生长大。”

她是凌家血脉,从小被父兄宠着长大,从来没离开他们多远。

她想守着家人的痕迹,一辈子不离开。

皇帝见她是真心想守在凌家,便没有勉强,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是镇国公府的主人,虽没有封爵,地位却等同国公。”

“好好教养凌云生,朕还盼望你们凌家再出一个将帅之才!”

面带期许地鼓励了凌清妍几句,皇帝又看向一旁的江周。

“江卿家,这次北疆军队肃清,你功劳很大,朕也不吝啬,你想要什么封赏就说。”

江周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凌清妍。

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点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意思,目光暗淡了一瞬。

随即,他跪下求道:“陛下,臣为官多年,一直没有个像样的家宅,听说镇国公府隔壁有一座前任二品大员宅院空置,陛下能否把那宅院赐给臣居住?”

住在镇国公府一墙之隔,江周的心思昭然若揭。

凌清妍完全没有想到,惊讶猛然抬头看去,对上江周饱含深意的目光。

满心都是云生、云生的脑子骤然一空,看着江周半晌,她都没想出来该说些什么。

辞别皇帝后,两人并肩走出皇宫。

凌清妍神色有些怔愣,江周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差点踩空台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她终于回神。

看着江周从容淡定下微红的耳朵,凌清妍抿了抿唇,开口道:“多谢江大人厚爱,不过我……”

她有了云生之后,心思很难再放在情爱上。

正想拒绝,江周忽然打断道:“本官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去官衙,先告辞了。”

江周一拱手,就这么干脆转身离开,用行动告诉她,他不听拒绝。

凌清妍又愣了,下意识磨牙。

没关系,这拒绝不是他不想听就不听的,下回再见面,她当头就说这一句。

下定决心后,凌清妍才转身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上,云生正熟睡着,小脸带着欢快的笑。

翠儿在一旁给云生打扇,见她进来,关心问道:“小姐,面圣还顺利么?累不累?”

凌清妍朝她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莫担心,我很好。”

“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