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夫君时,他已失忆成亲,我:弟弟发配,媳妇也要改嫁,你爱回不回
发布时间:2025-08-11 01:21 浏览量:2
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寻到夫君时,他已失忆成亲,我:弟弟发配,媳妇也要改嫁,你爱回不回。(完结)
1
我的夫君,萧承邺,乃是当朝太子。
可自从那次奉命清剿海匪之后,他便如人间蒸发,再未踏足过宫门半步。
当我终于在一座偏远的小渔村里找到他时,他已经另娶他人,安家落户了。
那个渔家女,名叫阿赤,正挺着一个硕大的孕肚,在我面前伏跪于地,满脸泪痕。
「夫君他受了伤,记忆全失,什么都记不得了。求求贵人,成全我们夫妻吧。」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那个低头不语,皮肤黝黑,一身粗布麻衣的男人身上。他就是我的夫君,萧承邺。
我收回视线,语气冰冷地开口:
「你、妹妹已经被送去和亲,你弟弟被发配戍边,你母亲入了空门……」
他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眸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骤然紧缩。
我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对了,你的太子妃准备改嫁了。至于你,爱回不回。」
2
这样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是这个闭塞的小渔村从未见过的奇景。一时间,破旧的院子外,挤满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村民。
来此之前,我已经将这个叫阿赤的渔女查了个底朝天。
她一家是去年为躲避海匪才迁居至此的,恰好与萧承邺领旨前来剿匪的时间吻合。
据说,在逃难的路上,阿赤和其余流民没少受过太子一行人的照拂。今日施舍热粥,明日出借马匹,太子的仁德之名,甚至一度传回了京城,引得父皇龙心大悦,连连夸他爱民如子。
谁能料到,他在清剿匪徒时遭遇埋伏,从此音讯全无。
朝廷派出的搜寻队找了整整半年,才觅得这一丝线索。
可当我亲眼见到他时,竟差点没认出来。他穿着缝补过的粗布衣裳,正蹲在院角修补一张破旧的渔网,动作熟练,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他看到我时,眼神里只有全然的陌生和茫然。
反倒是那渔女阿赤,不顾自己沉重的身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
她声音发颤,字字泣血:「求贵人成全我和夫君吧,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已经拜过堂,村里的乡亲们都能作证!」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村民便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阿赤和阿邺是在海娘娘神像前发过誓的,就是两口子了。」
两口子……
我的目光重新钉在萧承邺身上:「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木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
我从下人搬来的木凳上站起,掸了掸裙摆上沾染的泥腥味。
「忘了便忘了吧,」我故作大度地说道,「祝你们天长地久。」
然而,刚迈出院门,我又退了回来。
「对了,我瞧你这肚子,有几个月了?」
3
我的视线落在阿赤那浑圆的孕肚上。
皇宫里别的不多,怀孕生子的妃嫔却是一年多过一年。拜我那位年过半百还老当益壮的公公所赐,我几乎每年都要添上几个年纪比我还小的新弟妹。
作为太子妃,我执掌后宫庶务已有三年,照顾那些怀有身孕的庶母们早已是家常便饭。
阿赤这肚子,我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劲。
这分明是临盆在即的模样。
可萧承邺遇袭失踪,至今不过半年而已。
阿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双手护住腹部,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别紧张,你如实告诉我,」我放缓了语气,顿了顿,「既然是阿……邺的孩子,总该让家里知晓,日后也好给孩子一个名分。」
听闻此言,阿赤眼中瞬间亮起了光,她难掩欣喜地望向萧承...邺。
而他,依旧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六个月了,」阿赤羞赧地垂下头,「我和夫君一成亲,就有了身孕。」
我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伸手轻抚了一下她那高耸的腹部。
「六个月的胎儿若是早产,怕是很难存活呢。」
阿赤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着:「贵人,您、您这是何意?怎能如此诅咒我们的孩子?」
说着,她眼眶一红,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抱着肚子摇摇欲坠。
萧承邺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用一种从未给过我的温柔和怜惜。
「这位贵人,无论你我过去有何渊源,若有冒犯之处,我在此向您赔罪。但恳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妻儿。」
我笑了。他何曾冒犯过我呢?不过是冷落了我整整三年罢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姓秦,大绥朝的后族。开国老祖宗就定下了规矩,大绥的天下,是萧家和秦家共掌。
偏巧这一代,秦家嫡系唯我一女。这意味着,我嫁给谁,谁才能稳坐太子之位。
他萧承邺想要打破这个铁律,不仅得问问埋在地下的列祖列宗,还得问问我那五个手握重兵的兄长,我那三位位列三公的叔伯,以及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祖父。
4
阿赤蹙着秀眉,柔弱无骨地靠在萧承邺的胸膛上,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深处,分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对你的妻儿,并无兴趣。」我懒得再与他们纠缠,这渔村的腥气让我作呕。
但有些话,必须由他亲口说出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看我这阵仗,你应该也能猜到自己出身非凡。你家中兄弟众多,为了家业争得头破血流。」
阿赤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倒好,躲在这渔村里,与世无争,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我一个妇道人家,替你苦苦支撑了半年,恐怕是守不住你那些家当了。」
萧承邺还在装傻。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于我而言,有阿赤便足够了。」
我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这么说,家业你是不打算要了?也不准备随我回去了?」
萧承邺宠溺地看了阿赤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除非,能给我的妻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真是痴人说梦。
我面露为难之色,「既然你心意已决……」
阿赤的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那便这样吧,你的决定,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家里人。」
就在我转身之际,萧承邺突然叫住了我。「贵人,我的家人……他们一切可好?」
「都挺好的,各有各的归宿。」我想了想这半年的变故,又补充道:「你、妹妹被选中去和亲了,你弟弟被派去戍边了,你母亲去太庙为国祈福了,至于你的发妻,正在挑选新的夫婿,准备二嫁了。」
「发妻?」阿赤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我宽慰她:「别担心,以前是,马上就不是了,你放宽心!」
那一瞬间,萧承邺原本空洞的眼眸中,迷茫消散殆尽,只剩下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
5
他一把推开怀中的阿赤,冲上前来死死扼住我的手腕,眼中满是焦急与混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眨了眨眼,故作惊讶:「怎么,你这是……想起来了?」
萧承邺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神情几番挣扎,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备马,回京!」
身后的阿赤红着眼圈,颤声问道:「夫君,你还会回来吗?」
萧承邺望向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阿舒……阿赤她怀着我的骨肉,能否……」
「你想带她回东宫?」
他抿紧嘴唇,算是默认。
「能,当然能。」我笑得格外灿烂。毕竟新太子的册封大典就在眼前,那座东宫,很快就不属于他了。
6
回到行宫,萧承邺的记忆恢复得神速,连太医都连称奇迹,并将这一切归功于渔女阿赤的悉心照料。
我只是在一旁点头附和,笑而不语。
待到正式启程回京,在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宽大马车内,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阿舒,快告诉我,朝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必须阻止玉儿和景儿!」
「阻止?」我故作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恐怕是来不及了。玉儿远嫁北狄已有两月,景儿亲自护送,然后便直接留在了边关。」
「什么!」萧承邺「腾」地站起身,头重重地撞在了车顶上。好在我这马车够大够稳,只是车角悬挂的金雀流苏轻微晃动了一下。
「这还不都是因为殿下您。」我幽幽叹了口气,言语如刀,字字扎心。
「你失踪后,有传言说你被北狄人掳走。北狄可汗以此为要挟,要求和亲。玉儿为了你的安危,便主动请旨远嫁了。」
萧承邺的额角青筋暴起。
「景儿去送亲,也是为了顺道寻找你的下落。可边关鱼龙混杂,百姓们为了领两个鸡蛋的赏钱,人人都说见过你。他一怒之下,与当地百姓起了冲突,失手闹出了人命。陛下无奈,只得命他在军中戴罪立功。不过你放心,我几位兄长都会在军中照拂他的。」
萧承...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7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纹丝不动。看来是真的气晕过去了。
就这点承受能力,我还没告诉他,他母亲郑妃因为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失心疯了呢。
我的姑母,也就是先皇后,去得早,膝下并无子女。这才便宜了她当年的贴身侍女,也就是萧承邺的生母郑妃。
也正因郑妃曾是我秦家的人,萧承邺幼时也受过我姑母的教导,我们勉强算是一对青梅竹马。所以当年立储之时,权倾朝野的秦家,才会选择支持他这个毫无背景的皇子。
可惜,他和他的母亲,似乎并不懂得感恩。对于在秦家的过往,他们向来讳莫如深,弃如敝屣。郑妃最恨旁人提起她曾是先皇后的婢女,她越是如此,我便越要时常挂在嘴边。久而久之,我们的婆媳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萧承邺失踪后,唯有我表现得不慌不忙。她便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蛇蝎心肠,心里没有夫君。
我只是淡淡地回敬她:「太子妃是铁打的,太子却是流水的。他若回不来,换一个便是了。」
郑妃当场就差点气得中了风。她转头去求陛下立她的小儿子为储君,陛下为安抚她,只含糊地说了句“考虑考虑”。
就因为这句“考虑考虑”,郑妃的尾巴几乎翘上了天,在宫里处处摆起了未来太后的架子。
我便好心提醒她,这凤仪宫从里到外,一桌一椅,一碗一碟,底下都刻着一个“秦”字。是我秦舒的秦。至于她那个小儿子,我还真瞧不上。
郑妃彻底被我气病了。加上玉儿、景儿接连出事,她便真的疯了。
皇宫里可以有无数得宠的妃子,却容不下一个疯子。于是我便以“为太子祈福”为名,将她送去了京郊的太庙静养。
把这些碍眼的人都送走后,东宫总算清净了。谁承想,萧承邺竟然在这时候被找了回来。
真是烦人。
8
山路渐渐崎岖,即便是特制的马车,也开始有些颠簸。
萧承邺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我端着一碗药,凑到他面前。
「殿下,该喝药了。」
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弹开,「你、你……这是什么药?」
我愣了一下,放下药碗,体贴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烫啊,殿下可是做噩梦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抹了一把冷汗,「是了,方才梦见了玉儿和景儿。」
他眼见我先抿了一口药,才放下心来,将药碗一饮而尽。
我心中暗笑,这么怕死,当初在小渔村安安分分待着多好,何苦要回到这豺狼环伺的京城。盼着他死的人,可多着呢。
「阿舒,」他终于想起了我,「你方才说的二嫁,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谁,」我垂下眼帘,幽幽说道,「自然是二殿下。您失踪之后,群臣上书,请求陛下另立储君,并让臣妾改嫁于他。」
「他们敢!」萧承邺一声怒吼。
我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毕竟,那些“他们”,指的就是我的父兄叔伯。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探头向外望去,只见阿赤脸色苍白地站在车外。
萧承邺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赤迈着小碎步,急切地奔到车前,「夫君,那辆小马车……太颠了。」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萧承...邺见状,立刻急了:「快,快上这辆车,这辆稳当。」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见我面无表情,便忙不迭地将阿赤扶了上来。阿赤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鸟,怯生生地蜷缩进萧承邺的怀里。
我侧目看着这碍眼的一幕,淡淡开口:「你该知道,他是当朝太子,而本宫是太子妃。这声‘夫君’,怕是不合规矩。」
9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阿赤吓得浑身一颤,仿佛我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话。
她噙着泪,低声啜泣:「民女……民女叫习惯了,求娘娘饶恕。」
萧承邺立刻将她搂得更紧,「阿舒,阿赤只是民间女子,不懂宫里的繁文缛节,你何必对她如此苛责。」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况且……她还怀着我的孩子。」
阿赤羞赧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高耸的腹部,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仿佛已经看到了母凭子贵的锦绣前程。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是做了三年夫妻,当初也是我亲手为自己挑选的夫君。我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渔女身份卑贱,难登大雅之堂,本不配伺候殿下。但念在你怀有皇嗣,不如这样,去母留子吧。」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萧承邺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阿赤更是惊慌失措地连连摇头。
我安抚她道:「你放心,不会要你的命。孩子记在本宫名下,我会赏你一笔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银钱。」
「不,不要……」阿赤抖如筛糠。
「不愿意?」我打断她的话,「为何不愿意?你的孩子能记在本宫名下,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承邺终于被激怒了,「秦舒!你不要太过分!天下哪有强行令母子分离的道理!」
我垂下眼帘,不再言语。看来,我们夫妻的缘分,是真的到头了。
见我沉默,萧承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阿舒,我想先带阿赤去见母妃。」
恰好车马行至京郊的玉清寺,我点了点头,示意车夫停车。
萧承邺疑惑道:「为何停在城外?」
「殿下不是要去见母妃吗?」我朝寺庙的方向努了努嘴,「母妃已经出家了,如今就在这玉清寺修行。」
「什么!」他尖叫着站起身,动作之大,让坐在一旁的阿赤一个不稳,从座位上滚落下来。
「夫君……」她痛苦地呻吟着,众人惊恐地看到,鲜红的血,已经染透了她的裙摆。
10
玉清寺内,随行的太医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诊断,战战兢兢地跪报:「启禀殿下、娘娘,这位阿赤姑娘,这是要临盆了。」
阿赤疼得满脸都是冷汗与泪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故作不解地问:「临盆?可太医不是说,她这胎才六个月吗?」
太医垂着头,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萧承邺立刻站了出来,将我与太医隔开,声色俱厉地命令道:「这是孤的第一个孩子,若有任何闪失,孤唯你是问!」
太医领了这道命令,反倒如释重负,连忙退下去准备接生。
一时间,清冷的玉清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热闹起来,不少尼姑都好奇地围在大殿外探头探脑。
萧承邺环顾四周,皱眉问道:「怎么不见母妃?」
我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尼姑,问道:「请问,两个月前从宫里来此祈福的净言师太在何处?」
那小尼姑一听“净言”二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吓得连连后退。「贵人说的是净言?她……她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了。」
萧承邺一把冲上去,扼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为何要关着她!」
小尼姑疼得龇牙咧嘴:「净言师太她疯疯癫癫的,自打入寺以来,整日摔东西不说,前几日还一个人跑到后山去,差点就没能回来。住持也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不得已将她关起来的。」
我追问:「她为何要一个人去后山?」
「她嘴里一直念叨着,说要去找她的儿子……」
萧承邺手上一松,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原地:「找我……母妃……是孩儿不孝,是孩儿害了您啊!」他痛苦地捂着脸,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我冷眼旁观,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萧承邺抽泣了半晌,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我:「阿舒,我要接母妃回宫,我要好好为她调养身体。」
他要?他凭什么要?如今后宫诸事,皆由我一人做主。
我沉吟不语,就在这时,内室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孩啼哭。
阿赤生了,是个男孩。
玉清寺的住持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萧承邺欣喜若狂,立刻冲进了内室。
阿赤虚弱地躺在床上,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待。萧承邺小心翼翼地从产婆手中接过那个襁褓,初为人父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方才对郑妃的愧疚。
「孩子……孩子可还康健?毕竟是早产了数月。」他试探地询问太医。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道:「小皇孙福大命大,康健得很,康健得很。」
我伸出手,「让本宫也抱抱吧。」
阿赤的身体瞬间绷紧,而萧承邺伸过来的手也迟疑了。
我挑眉道:「众目睽睽之下,殿下是怕本宫连个孩子都抱不稳吗?」
他与阿赤对视一眼,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孩子递到了我的怀里。
我抱过的皇子公主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手法自然娴熟无比,众人看着,都觉得我身上散发着慈爱的母性光辉。
怀中的婴儿,虽然皮肤皱巴巴的,但小脸却出奇的肉嘟嘟。
我示意身旁的东宫内侍官:「拿秤来,称一下小皇孙的体重,仔细记录在册。」
他躬身领命,显然早有准备,很快便从外面提来了一杆早就备好的小秤。
「回禀娘娘,小皇孙,重七斤八两。」
话音刚落,随行的宫人们便开始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真是个大胖小子呢。」
阿赤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娘娘,求求您,把孩子还给我……」
我缓步走到床前,双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我对视。
「别急啊,本宫只是有些好奇,一个六个月大的早产儿,是如何长到七斤八两的?」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还是说,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说!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野种?你又是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跑到东宫头上耍弄这种把戏?!」
「秦舒!你简直越说越离谱了!」萧承邺勃然大怒。
阿赤的脸早已血色尽失,她放声大哭起来:「娘娘,您怎能如此凭空污人清白!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夫君,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她伸出胳膊,萧承邺立刻上前将她护住。
「夫君,这秤是娘娘带来的人,你要相信我啊!」
萧承邺心疼地替她顺着气,怒视着我:「够了!秦舒!你身为太子妃,为何没有一点容人的气度!」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快让本宫瞧瞧我的乖孙儿!」
只见郑妃一袭素衣,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短短两月未见,她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再无宫中养尊处优的雍容,眼角眉梢尽是风霜留下的褶皱。
她一把将我推开,从内侍手中抢过孩子,满脸都是化不开的慈爱。
「我的乖孙儿,我的好孙儿啊!」
萧承邺眼眶一红,「母妃……」
郑妃顿时泪如雨下,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儿啊!母妃就知道你还活着!」
她这副模样,哪里有半点痴傻的样子。
原来这装疯卖傻的本事,也是母子一脉相承的。
哭够了,郑妃才注意到床上虚弱的阿赤,「这位是?」
萧承邺连忙介绍:「母妃,这是阿赤,是儿臣的……」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
郑妃却已心领神会,立刻喜笑颜开,连声道:「好好好!既然为皇家诞下长孙,便是我萧家的大功臣!好孩子,快随本宫回宫,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
阿赤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怯生生地唤了一声:「母妃。」
他们三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真是一副久别重逢、母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反倒是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像个多余的外人。
我冷哼一声,转身推门而出。
穿堂风灌入屋内,阿赤立刻打了个寒颤。
郑妃顿时面露不悦:「产妇刚生产完,身子虚弱,怎能见风。」她话音一顿,看到是我开的门,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也是,你没生养过,不懂这些也是常理。」
她想回宫,就免不了要来巴结我。
我舒展眉目,笑道:「既然阿赤姑娘产后如此虚弱,那的确不宜挪动。不如就让她先在玉清寺静养些时日,也免得耽误了殿下回宫复命的要紧事。」
说完,我便不再停留。
萧承邺快步追了出来,一把拽住我的衣袖。
「阿舒,你身为正妻,为何总是这般没有容人的度量?」
又是这句话。
我缓缓抬起眼眸,直视着他,寺庙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沉闷而悠长。
「哦?那殿下不妨也如实告诉我,」我的声音平静无波,「你和那位渔家女,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我一同长大,这点事,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吗?11
萧承邺浑身写满了不自然,像个被戳穿了谎言后,不知所措的蹩脚戏子。
他抓耳挠腮,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闪烁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呐喊着“我在说谎”。
这副模样,让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遥远的童年,在凤仪宫中,我们一同度过的那段无猜时光。
那时候,他的生母郑妃位分卑微,根本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
他便被送到我那位身为皇后的姑母膝下教养,而我作为秦家的嫡女,也自幼便是宫里的常客。
说起来,我与他,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青梅竹马。
萧承邺曾不止一次地在我耳边许诺,说要将这世间所有顶好的东西,都捧到我的面前。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精心编织的算计就已经开始了。
后来姑母仙逝,他被送回郑妃身边,人生轨迹骤然偏离。太子之位,按理说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可偏偏,那年我刚刚及笄,一颗心早已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顾一切地请求祖父和家族动用所有力量举荐他,甚至放言此生非萧承邺不嫁。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成为他的太子妃,凭借秦家的滔天权势,定能为他的储君之路铺满锦绣。
谁能料到,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他精心雕琢的诱饵。
我们的大婚之日,与他受封太子冠礼,定在了同一天,何其风光。
可那晚,他却以“公务劳累”为由,转身去了书房。
这一去,竟是整整三年。
起初我只当他有什么难言的隐疾,还傻傻地让太医院为他熬制了无数滋补的汤药。
现在才明白,他哪里是身体有恙,分明是从骨子里就不愿碰我。
眼前这个名叫阿赤的“渔家女”,也根本不是什么偶遇的缘分。
她是我的陪嫁宫女,早就和萧承邺在东宫之中,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将我蒙在鼓里。
他却忘了,这偌大的后宫,自姑母那代起便是我秦家女人的天下,每一双眼睛,每一对耳朵,都为我所用。
从他主动请缨出兵剿匪,再到大费周章地将阿赤送出宫外安置。
我便瞬间洞悉了他的全部计划——他们嫌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不够刺激,要换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上演一出“真爱至上”的戏码。
本来,我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萧承邺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是迟早的事。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到假装失踪、伪造失忆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这大绥的锦绣江山,他确实不配拥有。
我萧、秦两家先辈用鲜血和白骨打下的天下,岂能交到这等恋爱脑的草包手上?
12
“阿舒,我……”
萧承邺结结巴巴的声音,将我从纷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殿下,”我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清冷地看着他,“您要清楚,孩子接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验明正身,录入皇室玉牒。这孩子究竟是不是足月生产,太医一查便知。”
我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到那时,您让我如何向祖父和父亲叔伯们交代?告诉他们,这就是您宁愿抛弃江山社稷,也要守护的爱情结晶吗?殿下,您若真对她有情,当初在东宫直接与我言明便是,我断不会做那妒妇,又何必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萧承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颓然道:“是我的错,阿舒。我当初也是一时被她迷惑,我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有你。求你,在父皇面前,你一定要替我周旋。”
瞧瞧,这所谓的“真爱”,在权位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我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容:“那是自然,你我乃是夫妻,理应同心同德。先将阿赤姑娘和孩子暂留在玉清寺,也是为他们母子着想。既然是您的骨肉,日后接入宫中的机会,多得是。”
“那母妃呢?”萧承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母妃的病既然痊愈了,自然要一同回宫侍奉父皇。”
我心中掠过一丝冷笑。
郑妃,你的好去处,我早就为你安排妥当了。
回宫的马车上,萧承邺如坐针毡。
他按捺不住地一次次掀开车帘,痴痴地望向玉清寺的方向,那份不舍几乎要溢出来。
“殿下若是真的舍不得,现在掉头还来得及。”我轻飘飘地说道。
萧承邺触电般放下帘子,强行挤出一个镇定的表情,“阿舒说笑了,我只是忧心母妃的身体,这车马如此颠簸,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
我轻笑出声。
方才一听说能回宫,那位“病体沉疴”的郑妃娘娘,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哪里还有半分病容?
车驾缓缓行至宫门,远远便望见一队盔甲鲜明的兵马肃立等候。
为首之人,正是我三哥,禁军统领秦铮。
他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如松,萧承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三哥怎么亲自来了?”我掀开帘子,故作讶异地问。
秦铮翻身下马,对着车驾拱手行礼,声如洪钟:“奉陛下圣谕,特来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萧承邺,那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感,让车厢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萧承邺强撑着笑意:“有劳秦将军了。”
“殿下言重了,”秦铮冷哼一声,“陛下命臣先代为一问,殿下既然安然无恙,为何半年之久不曾归朝?朝堂内外,可都为殿下的安危急白了头。”
细密的汗珠从萧承邺的额角渗出,他嘴唇翕动:“孤……孤落水后,失忆了。”
“失忆?”秦铮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立刻恰到好处地插话解围:“三哥你有所不知,殿下一听说妹妹即将远嫁和亲,弟弟也要戍守边疆的消息,受了刺激,这不立刻就恢复记忆了嘛!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都怪那渔村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才耽搁了这么久。”
我和秦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这天下皆知的消息,偏偏就他所在的那个小镇,被封锁得滴水不漏。
可怜的萧承邺,自己一头扎进了别人为他量身定做的局里,至今还懵懂无知。
13
东宫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所有的宫人奴婢皆伏跪于地,用最谦卑的姿态,迎接他们的主子归来。
萧承邺的脚刚踏入宫门,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便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殿下,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前往太极殿觐见!”
萧承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现在?”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二殿下刚刚在御前参了您一本,此刻,几位内阁重臣都在太极殿里候着您呢!”
萧承邺的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惶恐所占据。
我走上前,温柔地执起他的手,轻声道:“别怕,我陪你一起去。”
如此精彩绝伦的收官大戏,我怎能缺席?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二皇子萧承熠则气定神闲地立于殿中,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儿臣,参见父皇。”萧承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还知道回来?朕还以为你早就葬身鱼腹了!”
皇帝一声怒喝,手中的奏折被他狠狠掷出,不偏不倚,正砸在萧承邺的额头上。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我们所有人立刻伏跪在地,噤若寒蝉。
鲜血顺着萧承邺的额角滑落,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父皇,非是儿臣有意不归,实乃儿臣遭遇海匪袭击后,记忆全失了啊!”
“还敢巧言令色!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奏折上写的什么!”
皇帝按着发痛的太阳穴,显然已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到了极点。
那封弹劾奏折上,详尽地罗列了萧承邺的桩桩“罪行”。
所谓的遭遇海匪、剿匪遇袭、救助灾民、受伤失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为了金屋藏娇,自导自演的一出拙劣戏码。
萧承邺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一旁的萧承熠,眼中迸出恨意:“二弟,是你!”
萧承熠轻轻拍了拍衣袖,悠悠道:“太子殿下,这出戏唱得如此精彩,不知究竟是为哪般啊?”
我连忙叩首于地,泪眼婆娑:“陛下,恳请您宽宥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
“太子妃何错之有?”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我起身,“此事与你无关,不必替他揽责。”
我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哽咽道:“臣妾未能及早察觉殿下的心意,若臣妾当初在东宫时,便主动将阿赤赐予殿下,殿下也不必出此下策,如此大费周章了。”
萧承邺猛地转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
皇帝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好啊!好一个朕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区区女子,竟然连江山社稷都可弃之不顾!”
萧承邺慌忙辩解:“父皇,儿臣冤枉!那阿赤,确是儿臣在渔村养伤时所识!”
“够了!”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殿宇为之震颤,他厉声道:“传为阿赤接生的太医!”
太医战战兢兢地被带上殿。
“朕问你,昨日降生的那个孽障,究竟是足月而生,还是早产?”
太医不敢有丝毫隐瞒:“回禀陛下,是……是足月的康健婴儿。”
萧承熠在一旁故作恍然地喃喃道:“怀胎十月……这么算来,那阿赤怀上身孕的时候,岂不还是东宫的宫女……”
我适时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哭得抽抽搭搭,几欲昏厥。
14
“陛下明鉴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大殿的死寂,竟是郑妃,她未得传召,便擅自闯入了太极殿。
“若不是秦舒这个妒妇不能容人,太子又何至于要出此下策!”
她哭喊着,披头散发地冲进殿内。
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让皇帝厌恶地紧紧蹙起了眉头。
萧承邺连忙起身去搀扶,“母妃,您怎么……”
他后半句“怎么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假意上前帮忙,却被郑妃一把狠狠推开,她尖利的护甲在我脖颈上划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我顺势委顿在地,泫然欲泣地抽噎道:“母妃,您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郑妃却完全无视了此地是何等威严的太极殿。
她尖声叫嚣咒骂着:“秦舒!你和你那个死鬼姑母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全都该死!就应该像十年前那样……”
她的话让殿上众人无不骇然。
萧承邺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捂住郑妃的嘴,慌乱地喊道:“母妃您别说了!来人,快来人啊!将娘娘带下去!”
郑妃狠狠一口咬在萧承邺的手上,他吃痛松手。
“秦后来了……她来找我索命了……”郑妃的神志似乎在一点点涣散,她指着我,眼神惊恐地大吼。
她竟把我当成了早已仙逝的姑母。
我缓缓歪了歪头——今日,我特意穿上了一件姑母生前最爱的旧衣。
我用一种缥缈的语气,缓缓问道:“本宫……为何要找你索命?”
郑妃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神涣散。
“你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萧承邺绝望地大喊:“母妃!”
可惜,沉浸在幻觉中的郑妃对此毫无反应。
她时而哭,时而笑,在那些混乱不清、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将一桩尘封了十年的惊天秘案,尽数抖落了出来。
15
郑妃那疯癫的话语,如魔音般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上。
“是我,是我、日日在你的汤药里下毒,你才会病得那般毫无征兆!活该!谁让你生来便能母仪天下,凭什么!这世间的好事凭什么都被你们秦家占尽!”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如墨,胸膛剧烈起伏,“你说什么!”
十年前,我那位贤良淑德的姑母,暴病而亡的真相,就这样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被彻底揭开。
一直沉默不语的祖父,此刻突然老泪纵横,跪伏在地。
“陛下啊!您要为老臣那苦命的女儿做主啊!我秦家,为大绥鞠躬尽瘁,世代忠良,换来的却是这等结果吗!”
萧承邺早已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如泥。
郑妃的疯言疯语还在继续:“她死了才好!她死了,我的邺儿才能回到我的身边!我卑躬屈膝地伺候了她半辈子,到头来,连我的亲生儿子,她都要抢走……”
“来人!”皇帝发出了震天的咆哮,“把这个蛇蝎毒妇给朕拖下去!”
秦铮立刻带着禁军上前,不给郑妃任何挣扎的机会,将她死死钳住,拖了出去。
她那凄厉的尖叫声,渐渐消失在殿外。
我与秦铮对视一眼,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亲自去处理掉郑妃方才用过的所有吃食。
毕竟,那里面,加了些能令人产生幻觉的“好东西”。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抬眼望向龙椅上的皇帝,“父皇,姑母在世时,待我与太子皆如己出,我——”
话未说完,萧承邺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腕,“阿舒,母妃是疯了,她说的都是疯话,你信我!”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殿下,疯话,往往才是最真的实话。”
说完,我故作震惊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知情?”
萧承邺被我问得噎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
皇帝冰冷的声音,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点:“将郑氏押入天牢,命大理寺彻查十年前之后宫旧案,查明后,再行发落。至于太子萧承邺,德行有亏,不堪为国之储君,即日起,废为庶人,流放儋州!你不是喜欢待在渔村吗?朕,成全你!”
“至于秦舒,”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朕赐你和离,你的婚事,来日再议。”
我叩首谢恩,随即问道:“父皇,那渔女阿赤和她的孩子,该如何处置?”
萧承邺闻言,立刻膝行上前,泣声道:“父皇,孩子是无辜的啊!那终究是皇家的血脉!”
我接口道:“父皇,臣妾以为,此事当以滴血验亲为证。若那孩子当真是皇室血脉,臣妾愿意将他留在身边亲自抚养,待他日长大,传出宫去,也算是一段佳话。”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应允。萧承邺顿时泪眼汪汪,满是感激地望着我。
我却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多看他一眼,都让我觉得恶心。
16
阿赤和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孩,被连夜接入了宫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滴血验亲的仪式开始。
两滴血在水中,泾渭分明,始终没有相融。
孩子,不是萧承邺的。
这个结果,如同一道惊雷,将萧承邺劈得外焦里嫩。他瞬间疯了,不顾一切地冲向阿赤,死死揪住她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咆哮:“你这个贱、人!你竟敢骗我!孩子到底是谁的野种?我为了你沦落至此,你竟敢骗我!”
阿赤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地朝我身后躲藏。
我的人立刻上前,死死地控制住了状若疯魔的萧承邺,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他当初第一眼被阿赤的“清纯”所吸引时,大概怎么也不会注意到,她,本是我陪嫁宫女中的一员。
而她的未婚夫婿,是秦家的一名忠心小厮。
两人本是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奈何,他萧承邺,非要强行拆散,横刀夺爱。
许久,萧承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用一种全然陌生又夹杂着无边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是你……秦舒,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是你害我?”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殿下此言差矣。是你,先负了我。”
我俯身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姑母的大仇,你教我如何不报?”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秦铮领了圣旨,亲自押送萧承邺上路。
“三哥,这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他。”我嘱咐道。
秦铮心领神会地颔首。
我静静地望着萧承邺那萧索落魄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宫道的尽头,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过去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他本是姑母亲自教养的养子,受着世间最好的教导,前途一片光明。
可他偏偏要与郑妃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为伍。
母子二人,一样的又蠢又坏,还胆大包天,联手害死了待他们恩重如山的姑母。
后来,又处心积虑地设计娶我。
婚后却对我百般冷落,万般欺瞒。
好在,我在东宫这死水微澜的三年里,并非一无所获,终是让我发现了当年旧事的蛛丝马迹。
否则,这场婚姻,将成为我秦舒人生中,永恒的污点!
17
郑妃被赐死的那天,我亲自去了天牢,看着她行刑。
药劲过后,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
当她看到我时,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恨意,犹如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罗刹。
“你们秦家人,都是魔鬼!”她嘶吼着。
我走上前,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我:“到底谁才是魔鬼?你自幼被我秦家收养,虽为下人,却从未让你干过一丝一毫的重活。后来你随姑母入宫,不安分守己,反而挖空心思,媚上邀宠。”
“姑母念及旧情,没有怪你,还帮你生下孩子,甚至帮你教养。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蛇蝎心肠。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叫嚣!”
这杯御赐的毒酒,我要亲手灌她喝下去。
郑妃疯狂地挣扎着,奈何身后几名孔武有力的嬷嬷将她死死按住。
我捏开她的嘴,将那杯致命的毒酒尽数灌入她的喉中。
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附在她耳边,清晰地告诉她:“萧承邺已经被废为庶人,但本宫,依旧是未来的太子妃。哦,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下旨,册立二皇子萧承熠为新任太子,不日,我便要与他举行大婚了。”
郑妃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最终,她的瞳孔慢慢散开,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她死不瞑目。
而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走出阴森的天牢,我径直去了太庙,为姑母上了一炷香。
姑母,您的血海深仇,阿舒为您报了。
后来祖父问我,是否真的确定,要选择萧承熠?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这盘棋,如果没有他的鼎力相助,同样也无法收官得如此漂亮。
早在一年前,我刚刚查明真相的时候,便已秘密与他结成了同盟。
萧承熠的母族虽不及秦家,但在朝堂上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我秦家,已经权倾朝野数代,是时候稍作收敛了。
否则,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大婚当夜,新任太子萧承熠紧张得手足无措。
“皇……皇嫂。”他下意识地喊道。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现在还叫皇嫂?”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阿……阿舒。”
我笑着将合卺酒递到他面前:“殿下放心,从今往后,秦家必将倾尽全力,辅佐于您。”
他郑重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萧承熠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遍地。
我想起了姑母临终前对我说的话。
她说,秦家的女人,生来尊贵,但绝不能沦为权力的棋子。在这深宫之中,谁都不能尽信,能信的,唯有自己。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甜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苦涩。
没过多久,老皇帝龙驭上宾。
萧承熠顺利登基,我亦如愿入主凤仪宫,母仪天下。
当宫人们跪在地上,山呼“秦后千岁”之时,恍惚间,我以为他们叫的是我的姑母。
家中传来消息,三哥秦铮喜得一女,问我是否要效仿姑母当年,将孩子接入宫中,亲自教导。
我走到窗边,打开了笼门,看着那只被我养了许久的金丝雀,毫不犹豫地飞向了广阔的苍穹。
我提笔,只回了一个字。
“不。”
就让她,自由地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