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守井研记略(译文)
发布时间:2025-08-15 16:5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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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九年(1859年)秋天九月,云南匪首李永和很快窜入四川境内,接连攻破筠连、庆符、高县,继而攻打叙州府(今四川宜宾),未能攻克。十一月,匪众流窜到犍为县的五通桥。
到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又窜扰富顺县的自流井、荣县的贡井。
二月,匪部再度窜回五通桥,进攻嘉定府(今四川乐山),清军只能勉强尾随追击,更严重的是,贼兵将至时,百姓纷纷逃散,因此贼兵所到之处,仿佛无人之境。
三月,蓝姓逆贼(蓝朝柱、蓝朝鼎部)分兵从嘉定北上,接连攻破青神、彭山、蒲江、名山等县;李永和率领的大股匪众仍盘踞在五通桥一带。上司因省城(成都)的安全最为紧要,于是占泰(军门)、明耀光(都司)、唐友耕(守备)等各营官兵,都奉令调回保卫省城。经查,从五通桥前往省城的道路,其中一条经嘉定、青神、眉州、彭山、新津、双流抵达成都,全程四百多里,沿途的州县周边城池约有五六处,当时郭相忠军门、唐炯县令等率部扼守关键隘口,防守极为严密。其中一条通道从井研、仁寿通往省城,全程四百多里。仁寿县无城墙,依赖井研作为屏障;马井、河二坎更是紧要隘口。但自从占泰军门调回省城后,这条路线连一名守兵都没有,(防御空虚),威胁着井研县城。井研县令刘棣威多次向州府求援,朝廷遂派珠江勇四百人前去防堵,命军功刘玉龙、职员罗忠廷统领。小股贼匪流窜时,均被擒获;但预料大股贼兵必至,骆清便率勇丁驻守罗泉井,作为声援。恰逢资阳县令范涞清呈递“连横御敌”方案,核心是“一处遇贼,四方互援”,获上级褒奖,同时饬令成贡熹、筱先落实。二十七日,又奉总督指令:骆清亲率练勇,赶赴井研方向剿匪,并调内江、资阳、仁寿练勇各三百人协同。井研本地调拨二百人,加上合州招募的珠江勇九百人,共两千人。三月二十九日,队伍从罗泉井出发。当时探知桥上贼匪有撤离迹象,官军一面督促勇丁急行,一面催调各属县勇队加速会合。
闰三月初一抵达井研,驻扎紫来凤书院。会见县令刘棣威后得知:近日贼兵常窜至王村、马达井一带,抢人劫粮,还有土匪引路;当地沦陷已久,百姓苟且求生、态度摇摆,且从未组织团练。至此,民众更相互告诫(不敢配合官军),进兵难度极大,只能等各属练勇到齐,再议进军。
初二日:仁寿县勇队抵达,带队的是席通判(席棨,通判为辅助县官的官职),他的儿子、典史席秉钧住在紫考棚。当天,派勇目罗光源等率两成兵力前往马达井侦察,途中遭遇数百贼兵,交战大获全胜,还生擒贼首。万有沅和其余十多名匪寇中,有四名难民,经担保后被释放,剩下的都被处决。
初三日:(官军按部署行动)
初四日:派出三成兵力前往马达井侦察贼寇踪迹,一是彰显军威,二是勘察扎营的地方。贼寇没出兵,于是收兵回城。
初五日:资阳的勇队抵达,带队的是职员徐藻、武举刘联陞、范县令,(上级)亲自护送他们前来,驻扎在南华宫。
初六日:派有军功的彭能德前往马达井,劝谕居民,还传唤当地乡绅头目到军营谈话。
初七日:内江的勇队到达,带队的是湖南县丞罗庆筠,驻扎在武庙。
初八日:全军转移营地到千佛场,打算初十移驻马达井,作为进剿的前沿阵地。但当地内奸很多,担心有意外,连日召集乡团,却始终没等到乡团赶来。
初九日:听说贼寇有出巢的消息,赶紧命令各营小心防备。
初十日中午:贼寇抵达马达井,接到郭军门的来文,嘱咐带领勇队迎击剿杀,已经派五成兵力跟踪追击。
十一日五更:我方勇队出兵到马达井,与贼寇交战,击毙八十多名贼寇,缴获很多旗帜、器械、牛马,已经收复马达井。已时(上午9—11点),贼寇大部队从王村赶来,拼命反攻,随后赶到的团练先溃败了,郭军门的援兵也没到,贼寇于是更加猖獗。有军功的彭能德和各属团练勇丁阵亡十多人,团练也有死伤,幸亏带勇的委员张佩恩、有军功的刘玉龙奋力战斗断后,整队撤回千佛场时,营盘尚未稳固,贼兵已聚集七八千人。因兵力难敌、道路复杂,且城中无人守备,遂率全队退保井研县城。初三日申刻(下午3—5点)抵达县城,立即戒严,紧闭五门。
十二日,贼兵从马达井分股进逼,距城七里便插旗示威,随后在门坎山、千佛场、天池寺扎营宿营。当日,井研县令刘公调尽城内及南北关兵力上城:登城守垛的居民仅五百余户,又将各属练勇分门驻防——刘县令总领五门防务,吴教谕(县学教官)守东门,吴训导(学官副职)守白塔湾,赵沉与培基守北门,江捕官(捕头)先志守西门;南门最关键,派珠江勇及各属精选的精锐练勇把守,官员贻清亲驻城内最高处的文昌宫,统筹指挥、弹压全局。
十三日巳刻(上午9—11点),贼兵大队齐聚,距城四五里时,我方勇丁已纷纷请战。城中派出二百余人出城接战,斩杀贼兵十余名,缴获旗帜、兵器十余件;追击一里多后,发现贼兵四面设伏,不敢深入,收队回城。贼兵退驻南门外民房。
十四日天亮,贼兵猛攻东门,呐喊声震耳欲聋。他们令悍贼头顶方桌(挡枪弹)伏地推进,继之架起数十架木梯,妄图如蚂蚁般攀城而上。我方枪炮齐射,逼近时便抛砖石、掷火弹、甩火罐,击杀贼兵十余人,贼稍退复进。不久,贼兵分股攻打白塔湾及南北二门,战术如出一辙,我方亦以东门御敌之法抵御。贼兵又分兵攻翠屏山,我方勇丁用“空营计”诱敌:佯装山上缺粮、营垒空虚,引贼上山。待贼入伏,斩杀四五十人,我方勇丁阵亡十余人,其余缒绳回城。当日戌刻(晚7—9点),贼兵始收队,遗尸约五六十具,抛弃木梯、方桌三四十件。贼兵还射伪告示入城,旋即在南门外火神庙、东门外的川主庙、北门外的东岳庙与玉皇观,以及周边民房,都驻扎了官军,并在附近修筑了十余座营盘。
十五日天亮,贼兵攻打南门,战术与昨日如出一辙:又在城外高处开枪抛火,还用大铁抓(带长绳的攻城器械)甩向城头垛口,企图攀援登城。官军枪炮、箭石如雨倾下,顷刻间便从南面反攻,继而向东北、西北方向追击。勇丁们奋力抵御,勇目罗光源在南门接连发射“将军大炮”(重型火炮),击毙贼兵无数——那些头顶方桌(遮挡枪弹)的贼兵,全被巨石碾压而死;官军又用火箭、火弹、火罐抛掷焚烧,贼兵焦头烂额者数不胜数。戌时(晚7—9点),贼兵在东门对面的山上扎起一座营寨,勇目刘华山点火发射将军大炮,竟直接轰毁了贼兵前营。贼兵愈发恼羞成怒,夜间攻城更急,官军彻夜用“方棹”(推测为投石或火器装置)轰击,阵地前木梯、方桌堆积如山,尸体横遍荒野。然而贼兵护尸极凶,每有一人战死,就有好几人(贼兵)抢夺尸体拖到山后掩埋,因此死伤愈发惨重。当日昼夜之间,贼兵攻打东、南、北三门各四五次,大西门也攻了一次,实际战死三百余人,其中穿黄衣的贼首1人、红衣贼二十余名。
次日天明,贼兵才收兵撤退。我方勇丁及民团 阵亡十余人,受伤三四十人。民团中的张必捷、邵鹏飞擅长使用鸟铳(火绳枪),射击百发百中,各击毙二三十名贼兵,当场被授予 五六品功牌(清代军功凭证)及赏银二十两。
十六日卯时(早5—7点),官府招募“能下城取贼兵木梯一架者”,赏钱一千文。于是将城外的木梯、方棹(攻城用具)全部用绳索吊入城中,共得二百五十余件;还缴获 耳记(身份牌)十三副、红衣两件、头帖十七张、大旗一杆、号片二十二张、军器五十余件,以及一份 伪札(反清文书)——从名叫“龙义顺”的百长(低级军官)尸体上搜出,当场给立功者颁发功牌、赏银。神庙的楼墙被贼兵挖成射击孔洞,里面架设枪炮轰击守城勇丁,我方死伤共二十余人。官军随即用木门遮挡,情况稍缓。夜里,贼兵仍以旧法攻打东、南、北三门,又被炸死七八人,天亮才收兵退去。当日,见贼兵在文昌宫对面山上办丧事、挂孝幡,推测有大头目昨夜被杀。
十七日,贼兵三五成群在城外闲逛,企图诱使官军开枪放炮浪费弹药,官军下令:团勇判断能击中贼兵时,才准许开火。贼兵仍在火神廟墙洞放枪,不时有人死伤。(官军)嘱咐刘县令速召工匠加高城垛,并预备布帐、絮被,悬挂成帘抵挡枪炮,此后贼兵火力难以入城,人心渐趋安定。夜里贼兵再次攻城,仁寿勇抓获一名假装投诚的奸细钟某,经刘县令审讯查明身份后,将其处死。
十八日辰时(早上7—9点),一名贼兵到城边窥探虚实,被仁寿勇缒城活捉。审问得知,此人名叫曾文学,是眉州人,年仅十八岁,却异常凶恶狡悍。官军立刻下令将其斩首。夜里贼兵仍来攻城,但气势已不如前几日汹涌。
十九日,贼兵将北门营地转移到翠屏山,虽树起许多旗帜,却只插了半面;夜里灯火也稀少,可知不过是虚张声势。勇目朱昭然缒城而出,前往仁寿送信,不知能否送达。
二十日辰巳时分(上午9—11点),望见二三百名贼兵从北向东、向南移动,不知去往何处,队伍中夹杂着牛马和物资。听闻贼兵昨日在南门外开挖地道,官军急忙下令在城内挖一道濠沟,打孔注水,横向阻断地道。未时(下午1—3点),有个贼僧在北门外叫骂徘徊,宣称“火器伤不了我”,官军射击,竟像打在空处,毫无效果。有位赵姓汛弁(基层武官),先搬来米袋堆叠,又用妇人血衣遮挡,发射“攆枪”(重型火器),击毙一名悍勇贼兵。唐九皋攀绳缒下城墙,割取贼首回城。听闻有贼僧能用符水让人气力倍增,(唐九皋除贼)也算除去一大隐患。当夜贼兵未逼近城墙,仅远距离用枪炮轰击。
二十一日辰时(7—9点),送信人陈占超从嘉定逃回,称城中初二日已有贼兵逃出,传言“唐县令的援军已到新场,奉令调回保卫省城” 。舒泰所率部队仍无消息,军心渐乱。工匠从嘉定远道而来,得知舒军已抵达余家场,当夜贼兵再度猛攻东门。
二十二日,派出三成兵力前往南门郊外,贼兵大队赶来劫掠,百姓躲入民房,贼兵杀死1人、杀伤十余人,仍不敢与官军正面交战。城中生擒的贼兵叫伍大桂,供认:贼兵挖了两条地道——一处在火神廟下,一处在南门左侧民房内,计划挖穿后斩首示威。官军严令:靠近内濠的人加速修筑防御,当夜贼兵复攻东、南、北三门,仍被炮火击退。
二十三日天刚亮,火神廟地雷爆炸,城墙坍塌两丈多。贼兵察觉城内挖濠沟阻断地道,计划未遂,便用炸药罐轰击。幸亏城墙向外倾斜(形成反斜面防护),勇丁和守垛士兵死伤三十余人,贼兵也被炸药反伤,穿红衣的贼兵尤其多。勇目刘太平,与父亲刘仁寿率领游队(机动部队)反击,先在乐席通(地名)坚守,后直扑贼阵。官军在城旁架炮掩护,趁机抢修城墙:用木桌、桶柜等堆叠成层,同时挖土加固,南门外的工事正加急修筑,未时(13—15点)仍未完工,左侧民房下的地雷再度爆炸,只见瓦石飞溅,城墙却未大幅坍塌。一名举旗的贼首趁机从缺口跃上城来,珠江勇陈玉桂挥大刀猛砍,贼首惨叫坠城而亡。内江勇刘芝兰接连发射 劈山大炮(重型火炮),击毙十余名贼兵,贼阵这才崩溃退去。此役贼兵自损四五十人,城内竟无一人伤亡,官军皆称是“神灵护佑”。当夜,官军派勇丁邓占超前往舒泰营地,催促援军进兵。此前,资阳、城陞一带“神灵显圣”的传闻极盛,百姓祈祷必应。此次资阳勇在军营设神坛 占卜吉凶,五更时分(凌晨3—5点),官员贻清亲自焚香祷祝,还在井研、城陞旧址默默祈求神灵庇佑,恳请“以大义退贼”。刚回住处,地雷轰然炸响,城墙虽向外倾斜,却未向内塌陷——官军愈发坚信“神助有功”。后来有难民从贼营逃出,供述:炸雷时,贼兵在对面山看见城上有 一二位衣饰威严的官员 督战,兵勇见状先退再振。众人感叹“神灵御灾,响应如雷”,对神明愈发虔诚感恩。
二十四日,贼兵昨夜在东门外赶造 吕公车(大型攻城器械),无奈车身过重,陷在泥沼里。辰时(上午7—9点),珠江勇董玉廷等缒绳下城,将车砸得粉碎,带回铁片木料示众。午时(11—13点),官军派出两成兵力,计划焚烧南门外民房设伏,因贼兵聚集太多,只好收兵回城。当夜突降大雨,城陞内濠挖洞引水的防线被冲毁,积水深达二寸多,渗漏不止,已无法用于防御。
二十六日,贼兵连日攻城不克,又探知援军将至,“李逆”(李永和)派人在城下 假降诱骗。官军早识破诡计,严令勇丁、民团加强戒备。夜间,邓占超从舒泰营地赶回,报称舒泰已抵达东林场,次日便会统兵驰援井研。据邓占超禀报:东路贼兵实则虚设营寨,相隔数里,夜间仅一二十人燃放号火望风。高滩以下并无贼兵主力,只有土匪偶尔出山劫掠。舒泰所部因奉总督檄令先调回仁寿,后又受命驰援井研,故中途延误,现已进军,预计一两日可抵达。当夜突降大雨,贼兵未敢攻城。
二十七日午刻(11—13点):望见贼兵整队,约四五百人朝东撤离,似在调整部署、准备抵御官军。四门外贼营人数较前减少,唯独火神廟仍聚集一二百人,抛砖运木,意图不明。官军传令 守堞士兵 加倍警惕。
二十八日:贼兵仍整队往东路移动,午后隐约传来炮声(推测为远处接战)。
二十九日辰刻(7—9点):官军派出三成兵力,从东、西门及白塔湾 缒绳出城,直扑火神庙。贼兵仓促调队迎战,官军斩杀二十余人,贼兵溃散奔逃。勇丁追击至南门桥,贼兵拼死抵抗:
- 珠江勇后队旗手 李元昌 连毙三名悍贼;
- 勇目唐九皋、彭飞雄、马元奎 带伤力战,又斩贼十余人;
- 众勇枪炮齐发,贼兵坠桥死者无数,焚毁贼居房屋两座,缴获旗械十余件,大获全胜。
此战,官军阵亡3人,伤五六人;火神庙四围是 风火墙(防火高墙),未能彻底摧毁,仅拆毁山门、轰塌屋瓦。收兵后,贼兵又重占庙址。贼兵向城内射 虚假告示,妄图蛊惑人心,文辞狂妄悖逆,令人发指。连日来,贼兵未敢逼近城墙,仅于夜间在山头呼喊挑衅。
三十日:贼兵仍调派队伍往东北路,不时听闻远处炮声。官军派人爬树瞭望,发现官军已在 中塘 等地扎营。夜间,南门负责监听的士兵禀报:贼兵又在火神庙挖出三四条地道,官军急令继续打孔注水,将地道泡塌;同时在城内修筑一座木城(临时防线)。当日,投诚难民谢癸生进城供述:“进犯井研的贼兵,由伪都统周姓统领。连日被炮石击毙者超五百人,伤者二百余,自起兵后从未遭此重创,故而恼羞成怒,必欲破城,日内还要全力强攻。” 官军忙叮嘱勇丁与民团,昼夜严防。
1860年四月四月初一,贼营在树上升旗,四山山头设哨瞭望,显是“示众缓兵”之计。官军此前埋设的地雷,已炸穿两条地道,余两处未破。夜间,贼兵调派千余人在四门外轮流放炮,声响不绝。
初二日天明,南门外地雷爆炸,城垛被轰塌十余座,火神庙山门也被震毁。数百贼兵蜂拥登城,珠江勇后队的军功邹廷鑑与内江勇李元昌、刘芝兰等奋力迎击,斩杀登城及坠城贼兵二十余人,贼兵溃退。官军乘势缒绳下城,又砍杀五十余贼,缴获伪“右军都统”周姓的大旗一面、旗械三十余件。刚回城造饭, 第二次地雷又炸响 ,城墙轰然坍塌一丈多,贼兵再度蜂拥而上!井研勇康元资、资阳勇温廷先、珠江勇傅占彪、唐占超拼死抗敌,砍杀十余名贼兵;未上城的贼兵,被官军大炮轰毙、击伤者无数。傅占彪重伤阵亡。官军一面拼杀,一面搬运木石,顷刻间便将塌口修补牢固。此时,东、西、北三门及白塔湾的伏贼也同时猛攻,官军毫无惧色,以炮石击毙十余人,贼兵纷纷退去。从寅时到未时(凌晨3点—下午3点),枪炮、箭石一刻不停;直至申时(下午3—5点),战火才稍缓。清点勇丁与民团, 阵亡及受伤者仅(守城能支撑至今)除十余名勇丁死战之功,实则也仰赖神灵护佑。
初三日天亮,见五六百贼兵整队北去;午后炮声震天,贼兵陆续回营,竟有不少人抬着尸体。县学吴训导提议:“在南门外内侧筑一座土城,周长五丈有余,派勇丁安炮,防备贼兵地道轰塌城墙。” 官军立刻下令,依样赶修。
初四日五更,白塔湾城下有人呼喊守垛兵丁:“我是官军信使!” 众人用绳索将他吊上城,此人叫李伦,仁寿县人,言语支吾。董无文(官员)审讯后,他供认原是贼营奸细 ——因攻城不克,伪扮官军诱我军出城接应,妄图乘虚破城。此人本是惯犯,官军当即斩首。中午,派珠江勇前后队出城接战,斩杀贼兵二十余人,焚毁贼营住房一座。
初五日,土城竣工;又深挖内濠,底部埋竹签、覆薄土伪装,土城内架炮位——如此,即便贼兵地道轰塌城墙,也无法直突入城,人心终于安定。
初六日,贼兵连日分路顽抗,听闻石牛、硬胡家店方向的官军均未推进。辰时(7—9点),官军令城上擂鼓呐喊,假装要从陕南出兵(牵制贼兵),贼兵果然分兵回防,却不知官军是否真会进剿。
初七日五更,贼兵大队扑向北路,与官军激战,从卯时(5—7点)到酉时(17—19点),炮声不绝。午后,忽见官军突破贼围,焚毁两座贼营。距城六七里的钟家怀一带,贼匪溃败逃窜,我方三百余勇丁缒城追杀,斩杀贼兵二十余人。
初八日巳时(9—11点),大雨倾盆,至戌时(19—21点)方停。有一名叫沈大芳的投诚难民井研本地人范正兴进城禀报:“贼兵死伤逐日增多,火药、粮食即将耗尽。少数贼兵窜往四乡劫掠,愿投降的人很多,无奈老贼看管极严,难以脱身。”
初九日酉时(傍晚5—7点),西路草坝场一带也出现贼踪,官兵难辨真假,在玉皇观接官厅外设伏,挖断各营寨墙、开挖濠沟阻拦贼兵。官员王织夜间巡查,见火光如同白昼,南路贼兵尤其密集。
初十日,官军自紫锤家堰后出兵,连续三日未见贼兵进城。城内勇丁疲惫到极点,火药将尽,焦渴难耐;夜间派勇丁冒险开道送信催援军,行至玉皇观时,遭贼兵严密巡逻拦截,只能退回城中。连日来贼兵虽未攻城,可四路信息完全断绝,援军始终无法抵达。
十一日亥时(深夜9—11点),再次派勇丁前往舒泰营地送信,仍未能出城。
十二日辰时(上午7—9点),挑选勇丁饶遇才等四人,缒绳下城焚烧东门贼兵营房;生擒一名廖姓贼兵,供称“自己是井研人,替贼兵瞭望放哨”。官军立刻命令北门“番勇”(少数民族团练)十人,缒城暗中逼近贼营,约定“闻号放炮”突袭。
十三日午时(中午11—13点),派两成兵力分路东出东门、白塔湾包抄,贼兵急调队伍抗拒。我方勇丁分两路阻断贼兵援军:珠江左雨队直捣贼营,军功李元昌击毙“大白旗”贼首(旗下贼兵皆披红布);勇目黄凤鸣截杀大旗队头目,各勇奋力冲锋,斩杀贼兵五十余人,受伤逃散者不计其数,焚毁贼营外瓦屋一座、哨楼一座,缴获兵器二十余件。井研勇张定邦连毙两名贼兵,终因伤重牺牲;其余勇丁无一伤亡,然贼兵大队复从南面扑来,我方勇丁于是各路人马收兵回营。未时(13:00–15:00),官兵也出兵抢占山梁,即将抵达接官厅(地名)。此处距县城仅二里多,贼寇零散逃散,分占山头,不敢迎战,双方对峙约半个时辰(一小时)后,官兵撤回原营,贼寇也收队,形势极为窘迫。夜间喧闹不止,仍令西南二门派勇士下城警戒。
十四日巳时(9:00–11:00),发现贼寇千余人北行至线家沟(地名),与官兵遭遇交战。官兵已登上山头,忽然稍作退却,紧急派昨日的队伍缒绳下城,直扑敌军。白塔塆(地名)的贼营回兵抵抗,双方即将死战,我方勇士毫无退缩之意。枪炮连贯射击,继以刀矛拼杀:珠江左队的熊正洪手持大刀,连砍十余人;交战两个时辰(四小时),击毙贼寇七八十人;城上也连续发射劈山炮(武器名),又毙贼十余人。贼寇开始败退,我方缴获旗帜、军械四十余件(战功记录二十……)。此战我方勇士阵亡二人、受伤七人,此时官兵已收队回营。我方勇士未等到接应,也乘胜收兵。当日各勇士浴血奋战,异常英勇。贼寇内部惊恐,相互告诫要严密戒备。
十五日,贼寇将南路人马全部转移至玉皇观、白塔塆(地名),企图抵御官兵。为谋划拒敌之策,夜间有南门外店铺的百姓(当时困在城内)来报:“渠家(户名)宅下埋有硫磺三十余斤,藏于南门外土中。” 恳请招募勇士挖掘。当时正苦于硫磺短缺,立即命勇士缒绳下城挖掘,果然找到,随即紧急配制药剂备用。
十六日辰时(7:00–9:00),有投诚者秦拱北来城:他本是犍为县文生,二月间陷入贼营,充任文书(字识)。审讯得知:官兵连日交战,贼寇死伤惨重;且萧臬台(按察使,官名)、明都司(武官名)当日即将抵达,贼营中有新降的永宁人赵三锡,献上改良云梯(比旧版更灵活),计划近日再攻城,若不成功,便搬兵他去。问完话,当即嘱令刘县令暂行监禁秦拱北,并命勇团小心戒备。当晚突降大雨。
十七日巳时(9:00–11:00),珠江前队抓获女奸细李吴氏(是贼寇头目袁姓掳掠的妇女)。她受指使伪装成买烟的人,侦察城中虚实。审讯属实后,当即处死。夜里依旧大雨倾盆。
十八日,官兵转移营地,距离县城仅四五里。贼匪连续多日出动队伍迎战,一听到炮声就警觉戒备。
十九日,下令让秦拱北施展反间计:伪造书信,与贼营的赵三锡(此前投降的贼寇)假意约定里应外合。贼寇果然中计,不敢再使用“破云梯”的攻城策略(担心内应破坏)。(计划中)充当内应的官兵出城诱敌,贼寇没敢交战,就仓皇退回。
二十日,贼匪集结大批人马,前往官兵营盘挑衅。官军设伏大败贼寇,随后乘胜追击。
二十一日,贼匪残部逃到白塔塆对面的山岗(距离县城二里)。午后官军开始收队,行进到二更时分(21:00–23:00),抵达州城(具体地名需结合背景推断)。“中专勇”(精锐勇士)王希垕等人冒死送信入城,通报军情:
- 参将明泰、姚光舒,部郎杨熙穆(“元”疑似笔误)已屯兵待命;
- 通判祖寅统领一万多勇丁,已集结到离城极近的地方,仅与贼营隔着两座营垒(营垒已合并,由史致康镇守);
- 观察当前形势,用不了多久,围城之困就能解除!
二十三日巳时(9:00–11:00),我方派出两成兵力攻打贼营,官军主力暂时没出动(推测是牵制战术)。另有五十名勇士用绳索吊下城墙,烧毁贼寇的两座营房。投降的秦拱北供称:“从叙府(今四川宜宾)过来,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战斗!贼匪竟然收起旗帜、停下鼓声(伪装撤退),暗中跟我军死拼。”贼寇急忙调集大批援军抵抗,我方勇士奋力作战超过预定时间,斩杀贼寇十多人;我方阵亡两人,珠江后队的大旗军邹廷钟接连击毙两名贼寇腹部被炮弹击中,回城后很快身亡。该将士在贵州、湖北等地屡立军功,此次守城尤其奋力,牺牲实在可惜,需优厚抚恤、补办丧事。
二十四日夜间,再次派勇士王希垕等人携带书信出城催促援兵,同时致信史太守,恳请他转报上级官员,督促将帅尽快进军——城中粮食已仅够支撑三天了!
二十五日巳时(9:00–11:00),官军营地鸣枪为号(示意书信已送达),随即出兵列阵。贼寇没敢接战,仓皇退走。城中招募粮商:凡能送献米粮者,授予“军功顶戴”(荣誉头衔);捐粮极多者,允许申请官职。此事由绅士张洪昌(文书张识金协助)主持。
二十六日,官军移驻三座营地,离城更近;贼寇也在玉皇观前增筑一座营垒,企图顽抗。三更(23:00–1:00)过后,此前派去送信的士卒返回占奎等人在城中接到史太守及各营将帅的书信,得知各方约定 “会剿日期” ,援军即将同步进军,此事已达成密约。
二十七日,贼寇出兵挑衅,官军坚守营盘,未予应战(双方对峙未战)。
二十八日天明,官军出动主力,兵分两路:一路沿山梁直插山顶 接官厅(地名);一路从东路山洼迂回推进。贼寇在四路设伏阻击,枪炮声震耳欲聋,贼兵死伤惨重却死战不退,直至午刻(中午),双方才各自收兵回城。夜间,总督衙门的送信人张超返回,带来消息: 萧姓援军 已于二十七日启程,不久即可抵达。
二十九日,官军又移驻一座营地。夜间,刘县令与众人商议:“城围未解,悬赏四千两白银,招募敢死勇士!” 士卒卫高将悬赏令送至史太守处。近日,出城作战的队伍往返草坦场(地名)时,常看到抬运尸体的民夫——可见这条路的战斗何等惨烈,抵达的官兵虽已就位,却未传来确切的进军消息。
五月初一未时(13:00–15:00),官兵出兵与贼寇交战。登城瞭望,见官军新增两座营垒;我方勇士也派出两成兵力,缒绳下城接应内江勇士甘占荣等人,活捉老贼张洪喜(此人留着三寸长发,显系贼寇)。审讯后,张洪喜供称:“连日与官兵厮杀,死伤、逃亡的贼寇占四成;四乡已无粮可抢,贼寇早有退意。” 随即被当众正法。城中粮户卢世瑜捐出四十石粮食,急公好义,堪称典范,特下令记功,等候嘉奖。
初二子时(23:00–1:00),暴雨如注,直至辰时(7:00–9:00)才停歇。夜间,士卒卫高回城,带回史太守明恭的回信:“官军本拟今日移营,因雨暂缓;已派军功朱培英等人出城,催促大军加速进兵。”
初三辰时(7:00–9:00),雨又倾盆,官军仍未移营。传闻唐烱部前几日在南河堰出击,杀敌无数,已在千佛场扎营;连日来,投诚的难民纷纷入城,一致供称:“贼寇打算退走,如今势穷力竭,只待官兵全力围剿。”
初四巳时(9:00–11:00),官军整队出战,贼寇惨败溃逃。我军乘胜缒绳下城,与贼寇死战,双方互有伤亡。见官军已移营至接官厅,贼寇败退回城。夜间,又派军功陈占奎等人前往史营,恳请速战;四更(1:00–3:00)过后,朱培英回城报信:“一两日内,大军定将全力攻城!” 城中百姓久盼援军,难免流露怨望。
初五日,查明珠江勇谢吉超私下山城,与贼寇交谈馈赠,证据确凿,当即按军法斩首示众。申时(15:00–17:00)突降大雨,直至次日天明才停歇。当天粮食匮乏,众人每天仅能吃一顿稀粥。
初六日 巳时(9:00–11:00),大雨再度倾盆,整天下至酉时(17:00–19:00)才停歇;亥时(21:00–23:00),王希垕等人返回城中,确认此前送出的书信已全部送达。
初七日 巳时(9:00–11:00),官兵又移驻一座营垒,扎在接官厅前方;亥时(21:00–23:00),忠义勇一百人护送四石粮食进城,接应史太守(史明恭)、明参将与杨部郎(杨熙穆)抵达。此时确切得知:按察使萧大人已在省城病逝;钦差崇大人当日督促楚军开拔,预计初十前后抵达城下——城中人心这才安定。
初八日 子时(23:00–1:00),暴雨至午时(11:00–13:00)方停;夜间,又派朱培英出城接应援军。钦差为求援,命邓占超、魏正龙潜入武庙贼营侦察,二人不仅摸清虚实,还夺了贼寇一面大旗;等贼寇发觉时,他们已用绳索吊上城头,安全返回。
初九日 ,官兵出城作战,城内忠义勇与我方勇士也派三成兵力缒绳下城接应。不料官军很快收兵,我方勇士死战,阵亡三人,斩杀贼寇二十余人。贼营有一名大头目,在白塔坝山头督战,手持双剑,身前黄旗开路。珠江勇匡占彪等在城上发射劈山炮,头目当即倒地,被贼寇抬走。后来难民逃出供称:那头目是伪都统周某,炮弹击穿腹部,伤势极重,不知是否丧命。
初十日 ,官兵再移驻一座营垒,派人向唐军(援军)告急。昨日收到回信:唐军已到高山铺,接连恳请郭军门(将领)派兵协战,仍未获准。好在草坦场民团忠义可靠,已约定联合进攻,不日即可进军。
十一日 大雨如注,未见官兵进攻;夜间,又派团民卫成章前往史太守(史明恭)派人紧急求援:“城中粮食已告罄,百姓濒临绝境,恳请火速派援军运粮!” 此时县城内米粮一粒不剩,刘县令急令亲友奔赴各地筹粮。勇士们痛哭流涕、哀求援军,百姓只能靠粗粮勉强度日,人人忧惧不安。
十二日 ,官兵出城作战,贼寇分兵南路抵御唐军(唐烱部)。唐军仅四五十人与贼寇对峙,直至午间才收兵。接到唐将军传令:“今日在千佛场设法运米进城!” 午后,南路炮声不断(贼寇竭力阻挠运粮)。
十三日辰时(7:00–9:00) ,贼寇仍纠集四五百人与官兵接战,官兵已登上山梁,可直捣城下。后续援军里,忠义勇士在城头挥旗招应,百姓心急如焚,连夜派珠江勇出城联络援军。
营前文书张元本(文生)、高海澜(武生)率领五十名勇士,赶赴大营送信:恳请明舒等将领充当前锋,以便四更(1:00–3:00)后快速进兵。朱培英等人回城,带来湖南协镇胡中和、史太守的密信:楚军已进抵 观音桥 ,明日攻打 紫营射公桥 ,十五日必定进兵解城围!
十四日卯时(5:00–7:00) ,贼寇再度出兵,与官兵交锋对峙,不久又收兵后撤。楚军百余人冲上 山梁 观察地形时,贼寇从四面围抄。楚军力战大获全胜,明、杨等营也出兵协同作战,与贼寇展开肉搏。归乡百姓众多,楚军势如破竹;戌时(19:00–21:00),在 玉皇观翠屏山 扎营。城内幼童、妇女躲在街巷,数百面旌旗错杂(真假难辨)——实则百姓不知援军虚实,仅以旌旗虚张声势威慑贼寇。
十五日:从昨夜亥时(21:00–23:00)起,大雨倾盆昼夜不停,楚军受阻无法进军。戌时(19:00–21:00),翠屏山的贼寇游弋小队如昨日般出没,又派“军功”邓占超持令出城,命张元本等人与新到的孙国祥所率五百练勇 当日运粮入城 。四更(1:00–3:00)后,陈占奎、张超回城复命;忠义勇四十人冒险运来四石粮食,接应守将史守信——众人约定, 天放晴就全力进军 。
十六日:雨势未减,城中紧急设坛,动员文武官员、士子百姓 集体祈晴 (盼天助破围)。
十七日:雨稍歇,午后终于放晴。夜间,忠义勇又悄悄送三石粮食入城;将士们预感: 明日必是决死大战 。
十八日巳时(9:00–11:00):楚军整队出击,贼寇调兵二千余人,在四路设伏妄图围歼。楚军识破诡计,分路包抄截击,直捣 玉皇观贼营 ——贼寇大队瞬间崩溃逃窜,楚军乘胜奋勇追追击,官军、忠义勇与 资州援军 合力追击,接连攻破贼营二十余座(均在东、西、北三门城外);城上勇士也缒绳而下,内外呼应。从巳时到未时(9:00–15:00),共斩杀贼寇千余人,无数贼兵慌不择路, 溺河坠崖者不计其数,河水竟被尸体阻断 。贼寇残部逃向南门外营地,双方鏖战整日,才各自收队回城—— 围城之困暂解 !城中留忠义勇、资州勇驻守;酉时(17:00–19:00),又派两队勇士奔赴翠屏山、东岳庙、白塔坝等地 搜捕残匪 ,再杀贼百余人,生擒五十二名。正要会合楚军乘胜“犁庭扫穴”,怎奈当日 大雾弥漫,午后又突降大雨 ,只好暂时收兵,等待天晴再举。
十九日天明,官军再派队伍焚烧南门外 川主庙、关帝庙 (贼寇巢穴),又杀贼百余人,生擒十二名。本拟会合楚军彻底进剿,却又因 大雾阴雨不止 ,被迫再次暂歇——所有人都在盼: 天快放晴吧!
天放晴后,官军终于得以进军。就在这天,负责战事记录的贻清收到家书,惊悉母亲(太恭人)病情危重、濒临垂危。他顿时肝胆俱裂,满心焦急地想要告假返乡侍奉,此刻心绪纷乱如麻,实在无法静下心来续写战事。只好等心情稍许安定后,再继续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