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我成侯府提款机, 新婚夜夫君冷脸, 岂知我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发布时间:2025-08-26 16:56 浏览量:1
圣旨下来的时候,苏凌霄正在自家的暖房里侍弄一盆新得的素冠荷鼎。她爹,富甲一方的皇商苏万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的,脸上那两撇精心打理的八字胡都跑得翘起来一根。
“闺女!我的好闺女!天大的……天大的好事啊!”苏万金激动得满面红光,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像是攥着自家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苏凌霄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剪剪去一片枯叶,头也不抬地问:“爹,是哪家的绸缎庄又降价了,还是南边的玉石矿又出新料了?”
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凌霄从小就是在金山银山里泡大的。寻常的金银珠宝在她眼里,还不如这盆花开得别致有趣。她爹常说,她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唯一的任务就是活得开心,活得有尊严。
“都不是!都不是!”苏万金把圣旨“啪”一下拍在紫檀木桌上,声音都带了颤音,“是……是赐婚!圣上赐婚,将你许配给靖远侯,裴子松!”
苏凌霄的手微微一顿,银剪的尖端差点戳到娇嫩的花瓣。
靖远侯,裴子松。
这个名字在京城里可谓是如雷贯耳。年少成名,执掌北境三十万大军,以铁血手腕和赫赫战功换来如今的爵位。传闻他为人冷肃,不近女色,常年一身玄甲,身上那股子煞气能把三岁小儿吓得夜里啼哭。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女,嫁给一个手握兵权的铁血侯爷?皇上这盘棋下得可真有意思。】
苏凌霄心里跟明镜似的。苏家有钱,富可敌国,但没权。裴家有权,位高权重,但连年征战,军饷耗费巨大,府里怕是早就空了。这桩婚事,说白了,就是一场交易。皇上用她苏家的钱,去填裴家的窟窿,顺便安抚这位功高盖主的大将军。
“爹,您觉得这是好事?”苏凌霄放下银剪,终于正眼看向那卷圣旨,语气平静无波。
苏万金脸上的喜色一滞,随即搓着手道:“闺女啊,这可是侯爵!正儿八经的侯夫人!以后谁还敢说咱们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这是光耀门楣,是天大的体面啊!”
苏凌霄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疏离:“爹,您忘了您常说的,咱们苏家的人,活得就是个尊严。这上赶着拿银子去换来的体面,算是尊严吗?”
苏万金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看着温顺,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傲。
苏凌霄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卷沉甸甸的圣旨,触手冰凉。她轻声道:“君无戏言,圣旨已下,这门亲事我应了。但爹您放心,我苏凌霄嫁过去,不是去当一个任人拿捏的钱袋子。靖远侯府的门,我进得,这侯夫人的位置,我也坐得稳。”
【想拿我当冤大头?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婚之日,十里红妆,从苏家门口一直铺到了靖远侯府。苏万金几乎是搬空了半个家底,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古玩字画,装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傻了眼。
他们都说,靖远侯这是娶了个金山回来。
洞房花烛夜。
苏凌霄端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婚床上,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发酸。等了许久,房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夹杂着酒气和冷冽寒意的气息涌了进来。
她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皂靴停在自己面前。那靴子上还沾着些许尘土,似乎来人走得很急。
“你就是苏凌霄?”一个低沉冷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是。”苏凌霄应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打量她。然后,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伸过来,干脆利落地挑开了她的盖头。
烛光映入眼帘,苏凌霄终于看清了她这位夫君的模样。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却丝毫没有新郎官的喜气,反而像是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铠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这就是裴子松。
他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苏凌霄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背脊挺得笔直。
【看什么看,没见过拿钱买来的媳妇?】
半晌,裴子松移开目光,淡淡道:“苏小姐,你我皆知,这桩婚事非你我所愿。你既嫁入侯府,当守侯府的规矩。府中之事,自有母亲掌管,你只需安分守己,做好你的侯夫人便可。苏家允诺的银两,希望明日能到位。”
说完,他便转身,径直走向外间的软榻,和衣而卧。
没有合卺酒,没有温存软语,新婚之夜,他给了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苏凌霄坐在床上,看着那跳动的烛火,非但没有半分委屈,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安分守己?看来这位侯爷是真把我当成一个贴钱的摆设了。行,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一早,苏凌霄按照规矩去给婆婆,也就是靖远侯府的老侯夫人请安。
老侯夫人端坐在上首,一身暗色锦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旁边坐着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娇俏少女,正殷勤地给老侯夫人捶着腿。苏凌霄认得,这是老侯夫人的内侄女,寄养在府中的表小姐,柳扶云。
“媳妇给母亲请安。”苏凌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奉上早就准备好的媳妇茶。
老侯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扫了她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嗯。”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任由那杯茶在苏凌霄手里举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接过来,放到一边,一口没喝。
柳扶云掩着嘴轻笑一声,柔声道:“表嫂,你可算来了。姑母昨儿还念叨呢,说你们商家出来的人,怕是不懂我们侯府的规矩,让我今后多教教你呢。”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字字句句都在点苏凌霄的出身。
苏凌霄面不改色,微笑道:“多谢表妹提点。我们商家之人,确实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认一个‘诚’字。真心待人,诚信做事。想来这做人的道理,无论是在商贾之家,还是侯门王府,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柳扶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老侯夫人冷哼一声:“好一张利嘴。既然你说到了做事,那正好。府里的中馈一直由扶云暂管着,如今你既已过门,这管家之权,也该交给你了。”
她说着,对柳扶云使了个眼色。柳扶云立刻起身,捧过来一摞厚厚的账本,笑吟吟地递到苏凌霄面前:“表嫂,这便是府里这些年的账目,还请表嫂过目。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就是了。”
【这是下马威来了。这么一本烂账,交到我手里,做好了是她柳扶云管理有方,做不好就是我苏凌霄无能。】
苏凌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那账本入手极沉,纸页泛黄,边角都起了毛。她只翻了两页,便看到上面混乱的记录和各种含糊不清的条目。
“好。”苏凌霄干脆利落地应下,“母亲既信得过媳妇,媳妇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只是媳妇刚来,对府中人事还不熟悉,想请母亲允我三日时间,将这些账目理清。三日后,我再来向母亲回话。”
老侯夫人本以为她会推辞或者面露难色,没想到她竟应得如此爽快,倒有些意外。她挥挥手,不耐烦道:“准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苏凌霄带着账本和贴身丫鬟白术回了自己的院子“听雪堂”。
一进门,白术就气鼓鼓地抱怨:“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那账本一看就是故意做烂的,这不明摆着给您下套吗?”
苏凌霄将账本往桌上一放,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欺负我?她们还不够格。”她看向白术,“去,把我爹给我陪嫁的那个紫檀木算盘拿来。”
接下来的三天,苏凌霄闭门不出,一头扎进了账本里。
靖远侯府看着风光,内里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子。裴子松常年在外征战,军功赫赫,但皇家的赏赐大多是虚名,真金白银少得可怜。府中上下几百口人,开销巨大,全靠着老侯夫人的嫁妆和微薄的田产租子硬撑着。
而柳扶云所谓的“暂管”,更是把这个家底掏得一干二净。账目上,采买的笔墨纸砚比寻常市价贵了三成,厨房每日采买的新鲜食材半数不知所踪,下人们的月钱发放也混乱不堪,更有甚者,好几笔大额支出,只写着“公用”,全无细目。
【蛀虫还真不少。这是把侯府当成自家钱庄了。】
第三日,苏凌霄抱着一本她亲手整理出来的新账册,准时出现在老侯夫人面前。柳扶云依然陪在旁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得意。
“母亲,这三日,媳妇已将府中账目核对完毕。”苏凌霄将新账册奉上。
老侯夫人连看都懒得看,只喝着茶问:“哦?理出什么头绪了?”
“头绪倒是不少。”苏凌霄的声音清清朗朗,响彻在整个厅堂,“首先,府中每月采买用度,比市价平均高出两成。其次,各房各院的份例用度,标准不明,多有浪费。再次,府中下人冗杂,许多吃空饷之人。最后……”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柳扶云,一字一句道:“账目上有数笔大额支出,与京郊柳家庄田产购置有关。不知此事,表妹可否为我解惑?”
柳扶云的脸“唰”一下白了。她没想到苏凌霄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把这些陈年烂账查得一清二楚!
“你……你胡说!我为侯府尽心尽力,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血口喷人!”柳扶云又惊又怒,眼眶一红,泪珠就滚了下来,转向老侯夫人哭诉,“姑母,您要为我做主啊!我……”
“够了!”老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她不是傻子,苏凌霄说得条条是道,柳扶云的反应又如此激烈,她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当着一个商贾之女的面,被揭穿了自家内侄女的龌龊事,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家丑不可外扬!”老侯夫人瞪着苏凌霄,厉声道,“你一个新妇,不好好学规矩,倒是在这账本上兴风作浪!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让这个家不得安宁!”
【倒打一耙?老太太,这招对我没用。】
苏凌霄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母亲息怒。媳妇并非有意兴风作浪,只是既然母亲将中馈交予我手,我便有责任为侯府的家业负责。如今府库空虚,开源节流,势在必行。这是媳妇拟定的新章程,请母亲过目。”
她拿出另一本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采买招标、定额分例、裁撤冗员等一系列改革方案,每一条都写得详尽具体,有理有据。
老侯夫人看着那本条理分明的册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从未想过,一个商人的女儿,竟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清晰缜密的头脑。
正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
裴子松一身玄色常服,大步走了进来。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目光扫过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最后落在了苏凌霄身上。
柳扶云像是见到了救星,哭着扑了过去:“表哥,你可回来了!表嫂她……她冤枉我……”
裴子松扶住她,眉头微皱,看向苏凌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怎么回事?”
苏凌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丝毫委屈,只是陈述事实。
裴子松听完,拿起桌上苏凌霄整理的新账册,一目十行地翻阅着。他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他常年在外,对府中事务知之甚少,却没想到内里已经腐朽到了这个地步。
他再看向苏凌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苏凌霄坦然地回视他。
半晌,裴子松合上账册,声音沉稳地开口:“母亲,此事儿子认为,苏氏做得并无不妥。她既是侯府主母,整顿内务,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他转向柳扶云,语气冷了几分:“扶云,你这些年辛苦了。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已为你寻了一门亲事,是城南李侍郎家的公子,过几日便让人去说媒。你回房好生准备,府里的事,就不必再操心了。”
这话一出,无异于直接定了柳扶云的罪,并将她彻底逐出了侯府的权力中心。
柳扶云的脸色惨白如纸,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子松。
而老侯夫人,则是被自己儿子这番话堵得心口发闷。她没想到,裴子松竟然会为了这个刚过门三天的商人之女,当面驳了她的面子。
**“从今日起,府里中馈之事,全权交由夫人处置。”**
裴子松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苏凌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夫君。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了她作为“侯夫人”的尊严。
中馈大权到手,苏凌霄并没有沾沾自喜。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光有丈夫口头上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她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
首先是采买。她废除了原来那几个油水捞尽的管事,引入了苏家商号的竞标模式。京城几家大的供应商,谁家给出的价格公道,货品质量上乘,就跟谁家签订长期的供货契约。单是这一项,每月就为侯府省下了近百两银子。
其次是裁撤冗员。她拿着人事名册,亲自挨个院子走访,将那些光拿钱不干活,或者仗着老资历作威作福的下人,全部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侯府,并发足了遣散费。一时间,府里风气为之一肃,人人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侯夫人,看着年轻温婉,手段却厉害得很。
老侯夫人气得病了好几天,天天在自己院子里骂苏凌霄是“刮地三尺的商女”,但苏凌霄一概不理,每日依旧晨昏定省,礼数周全,让她抓不到一丝错处。
而裴子松,则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每天从军营回来,都能感觉到府里的变化。下人们走路都比以前利索了,饭菜的样式没以前花哨,但用料却更实在了,连院子里的花草都似乎被修剪得精神了几分。
他偶尔会路过苏凌霄的“听雪堂”,总能看到她房间的灯深夜还亮着。有时是她在灯下拨着算盘,清脆的算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有时是她对着一堆账册蹙眉沉思,小巧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京城贵女都不同。那些女子,谈论的是诗词歌赋,胭脂水粉。而她,满脑子都是柴米油盐,收支盈亏。可偏偏是这样一身“铜臭味”的她,却让这个日渐衰败的侯府,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
一日,裴子松深夜回府,路过小厨房,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只见苏凌霄正系着围裙,亲手在给一个小炉子扇风,炉子上炖着一锅汤。
“侯爷?”苏凌霄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你……在做什么?”裴子松看着她沾了些许灰尘的脸颊,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新奇。
“睡不着,随便炖点宵夜。”苏凌霄说着,盛了一碗出来,递给他,“侯爷要不要尝尝?猪肚鸡汤,暖胃的。”
裴子松没有拒绝。他接过碗,汤色奶白,香气浓郁。他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入胃里,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和一身的疲惫。
“手艺不错。”他难得地夸了一句。
“我们做生意的,南来北往,什么都得会一点,不然容易饿肚子。”苏凌霄随口答道,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喝汤声和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为何……要这么费心?”裴子松突然问。
苏凌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认真地看着他:“侯爷,我嫁给你,是圣旨,是交易,这我不否认。苏家出了钱,买了‘靖远侯夫人’这个名头。那我,就得对得起这个名头。”
她顿了顿,眼神清亮如水:“我爹从小教我,做生意,货要对板。我苏凌霄,既然成了你的妻子,成了这个家的主母,我就要把这个家管好。这是我的‘货’,也是我的尊严。我不想让别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说靖远侯娶了个只会花钱的草包。”
裴子松静静地看着她,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生动。她的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鲜活的、坚韧的、不肯屈服的力量。
【原来,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尊严。】
他心中某处坚硬的地方,似乎被这碗温热的汤,和她这番坦诚的话,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辛苦你了。”他低声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苏凌霄笑了笑:“不辛苦。跟赚钱比起来,管家这点事,简单多了。”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裴子松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早。他不再直接回书房,而是会先绕到“听雪堂”看一眼。有时苏凌霄在看账本,他便不打扰,只在窗外站一会儿就走。有时她若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他会走过去,笨拙地问上一两句关于花草的名字。
苏凌霄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她会让人在他回府时备好热茶和点心,会在他晚归时让厨房温着饭菜。他们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冷硬的疏离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这天,是中秋佳节。
按照惯例,侯府要设家宴。苏凌霄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晚宴设在府中的花园里,月色皎洁,桂香浮动。
老侯夫人也被请了出来,虽然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但看着满桌丰盛却不奢靡的菜肴,和井井有条的仆人,她终究没说什么。
宴席过半,裴子松的一个亲兵,苍风,急匆匆地从宫里赶了回来,脸色凝重地在裴子松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子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凌霄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裴子松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宫里传来消息,北境急报,蛮族突然来犯,连破我三座城池。圣上震怒,命我明日一早,便要点兵出征。”
苏凌霄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战争。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刚刚在家里待了不到三个月,他们之间才刚刚有了一点点家的温度,他却又要奔赴那个生死未卜的战场。
老侯夫人也听到了风声,顿时慌了神,拉着裴子松的手,眼泪就下来了:“松儿,这才安生了多久,怎么又要走……”
裴子松安慰道:“母亲放心,儿子去去就回。”
那晚的月亮,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清冷的霜。
宴席不欢而散。
回到“听雪堂”,苏凌霄默默地开始为裴子松收拾行囊。她不像别的贵妇人那样只知道准备绫罗绸缎,而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实用的东西上。
她准备了最好的伤药,是苏家商队从西域带回来的独门秘方。她准备了厚实的棉袜和手套,北境天寒,聊胜于无。她甚至还让人连夜赶制了几大块肉干,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方便行军路上充饥。
裴子松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个纤细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格外温暖。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凌霄的身体一僵。
“这些,我自己来就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懂什么。”苏凌霄没有回头,挣开他的手,继续整理,“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准备一分,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你们男人只知道冲锋陷阵,这些琐事哪里顾得上。”
她的语气有些硬,像是在赌气,但话语里的关心却掩饰不住。
裴子松沉默了。他看着她将一个小小的香囊塞进行李的夹层,那香囊上绣着一株凌霄花。
“这是……”
“安神用的,里面放了些草药。”苏凌霄头也不抬地解释。
“谢谢。”他低声说。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苏凌霄才收拾好一切,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裴子松,”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不管你在战场上是什么常胜将军,是什么靖远侯。我只跟你说一句,你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这个家,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理顺了。你这个当家的要是不在了,我找谁要去?”**
她话说得霸道又无理,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生怕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
可裴子松听着,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他知道,这不是交易,不是责任,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苏凌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怀抱很宽阔,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一丝铁器的冰冷,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好。”他在她耳边承诺,声音坚定而有力,“我答应你,一定完完整整地回来。”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裴子松就已穿戴好一身冰冷的铠甲,准备出发。
苏凌霄站在侯府门口为他送行。她没有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裴子松翻身上马,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大军开拔,烟尘滚滚,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苏凌霄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晨曦微露,寒意侵体,白术才上前劝道:“夫人,回去吧,侯爷已经走远了。”
苏凌霄点点头,转身回府。
从这一刻起,她不仅是靖远侯夫人,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裴子松走后,侯府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朝堂之上,没有了裴子松这个军方巨擘坐镇,一些平日里与他政见不合的政敌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不敢直接攻击裴子松,便把矛头对准了靖远侯府,对准了苏凌霄。
第一个发难的是户部尚书,张大人。他上奏圣上,称靖远侯府仗着皇商的背景,与苏家商号勾结,垄断京城的丝绸生意,牟取暴利,影响民生。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都说靖远侯府贪得无厌,前方将士在流血,他们却在后方大发国难财。
老侯夫人听到这些流言,气得卧床不起,整日里唉声叹气,觉得裴家的百年清誉都要毁在这个商女手里了。
苏凌霄却异常镇定。
她先是安抚好老夫人,然后派人去苏家商号,取来了所有与侯府的交易账目。接着,她又派人去调查了京城其他几家大绸缎庄的背景。
【这张尚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他家的小舅子,就是京城第二大绸缎庄‘锦绣阁’的幕后老板。】
查清底细后,苏凌霄并没有急着去辩解,而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以靖远侯夫人的名义,联合京城所有大小绸缎庄,共同发起了一场“拥军丝绸义卖”。所有绸缎庄都拿出自家最好的货品,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出售,所得利润,一部分捐给前方将士做军饷,另一部分用来救济阵亡将士的家属。
而苏家商号,更是带头捐出了整整十万匹上等丝绸。
这个举动,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
百姓们一看,靖远侯夫人非但没有哄抬物价,反而带头降价,为国分忧,那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大家纷纷抢购义卖的丝绸,既得了实惠,又为前线尽了心意,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对靖远侯府和苏凌GIN霄赞不绝口。
户部尚书张大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打压成靖远侯府,反而让自家小舅子的“锦绣阁”因为没有参加义卖,被百姓们骂得狗血淋头,生意一落千丈。他在朝堂上也碰了一鼻子灰,被圣上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句,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场风波,被苏凌霄用商人的手段,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老侯夫人在病榻上听着下人回报外面的情况,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前来侍奉汤药的苏凌霄,眼神复杂。她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商女,她的智慧和手腕,或许比京城任何一个名门闺秀都要强。
“这次……多亏了你。”老侯夫人别扭地开口,声音嘶哑。
苏凌霄将汤药递给她,微微一笑:“母亲,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侯夫人沉默地喝下药,没有再说什么。但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对苏凌霄说过一句重话。婆媳之间的那层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日子一天天过去,北境的战报时好时坏,牵动着整个侯府的心。
苏凌霄一边打理着府内事务,一边密切关注着前线的消息。每当有家书从前线送回,她总是第一个拆开。裴子松的信很短,总是报平安,说些战况,从无半句私情。但苏凌霄知道,他只要还写信回来,就说明他还活着。
她开始给他回信。信里,她也不谈情爱,只说些家里的琐事。比如老夫人的身体好多了,花园里的桂花又开了,她新研究了一道点心,味道还不错。
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家常,对于远在万里之外,身处血与火战场的裴子松来说,却是最温暖的慰藉。每当夜深人静,他从厮杀的疲惫中抽身,读着她娟秀的字迹,闻着信纸上淡淡的墨香,就仿佛能看到那个在灯下为他操持着一个家的身影。
他开始在回信中,偶尔问一句:“那道新点心,可否留待我回去品尝?”
苏凌霄看到这句话,总会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回信中写道:“随时恭候侯爷大驾。”
转眼,冬去春来。
北境终于传来了大捷的消息。裴子松率领大军,长途奔袭,直捣蛮族王庭,大获全胜,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消息传来,整个侯府都沸腾了。
苏凌霄表面上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除,准备迎接侯爷凯旋,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白术看着自家小姐,笑着打趣:“小姐,您这几日走路都带风呢。”
苏凌霄嗔了她一眼,脸颊微红:“就你话多。”
【那家伙,总算没食言。】
裴子松回京的那一天,万人空巷。圣上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恩赏无数。
苏凌霄站在侯府的门前,隔着攒动的人群,远远地看到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玄甲的身影。
他瘦了,也黑了,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眼神中带着洗尽铅华的沉静与锋利。但他还是他。
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她身上时,那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化作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温柔。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中。
回到府中,屏退了众人,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子松脱下沉重的铠甲,露出了里面被磨破的衣衫。他身上添了好几道新伤,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触目惊心。
苏凌霄看着那些伤疤,眼眶一热,走上前,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抚上他手臂上的一道刀疤。
“疼吗?”她问,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裴子松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暖,充满了力量。
“不疼。”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看到你,就不疼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那个她绣着凌霄花的香囊。香囊已经变得陈旧,甚至还沾染了一丝暗沉的血迹,但里面的草药香气依然若有若无。
“它一直陪着我。”
苏凌霄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裴子松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生杀伐果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女人的眼泪。他只能笨拙地用指腹为她拭去泪水,低声道:“别哭……我回来了。”
苏凌霄却哭得更凶了,她把这大半年来的担惊受怕,委屈和思念,全都化作了眼泪,尽情地宣泄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他的胸膛,语无伦次地骂道:“你这个混蛋!骗子!说好了要完完整整地回来的,怎么带了一身伤回来!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去……”
裴子松任由她捶打,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回来了,凌霄,我回来了。”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苏小姐,不是夫人,而是凌霄。
那晚,裴子松没有去书房,也没有睡软榻。他第一次,和苏凌霄同床共枕。
没有干柴烈火,两人只是静静地躺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凌霄,”裴子松在黑暗中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苏凌霄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谢谢你守着这个家。”他顿了顿,继续道,“也谢谢你……等我。”
苏凌霄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闷声道:“我可不是在等你。我是在等我的长期饭票,我的侯爷靠山。你不在,好多事情都不方便。”
裴子松被她这言不由衷的话逗笑了,胸膛微微震动。他收紧手臂,将她整个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好,你的靠山回来了。”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以后,都由我来为你撑腰。”
凯旋之后,裴子松被加封为太子太傅,圣眷正浓。靖远侯府的门槛,一时间快要被踏破了。
苏凌霄作为侯夫人,开始真正地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京城的社交圈里。
那些曾经在背后议论她商女出身的贵妇们,如今见了她,无一不是满脸堆笑,客气地称她一声“裴夫人”。
她们发现,这位裴夫人不仅管家理财是一把好手,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她谈吐风趣,见识广博,既能跟夫人们聊京城新开的胭脂铺,也能跟大人们谈南方的漕运和边境的贸易。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那是源于自信和底气的从容。
而裴子松,则成了京城里有名的“宠妻”典范。
他会陪着苏凌霄去逛集市,看她像个小狐狸一样跟小贩讨价还价,然后在一旁无奈又宠溺地掏钱袋。
他会在苏凌霄为苏家商号的新生意发愁时,动用自己的人脉,为她扫清障碍。
他甚至会在宫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为她剥一只她爱吃的螃蟹,惹得一众贵女羡慕嫉妒。
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位商女出身的侯夫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靖远侯裴子松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日,天气晴好,两人在花园里下棋。
棋盘上黑白交错,厮杀正酣。
苏凌霄执白子,落子飞快,攻势凌厉,颇有几分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气势。
裴子松执黑子,沉稳应对,步步为营,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她的攻势。
“你这棋风,跟你的人一样,太有攻击性。”裴子松笑着落下一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苏凌霄撇撇嘴:“没办法,从小我爹就教我,想要的东西,得靠自己去争,去抢。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说着,抬头看向裴子松,目光灼灼:“侯爷,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当初圣上赐婚,你是不是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觉得我苏家是拿钱攀附你们侯府,觉得我苏凌霄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裴子松握着棋子的手顿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坦诚道:“是。”
苏凌霄的眼神暗了一下。
“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裴子松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我认为这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我需要苏家的财力来稳固军心,而你需要侯府的地位来光耀门楣。”
“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他放下棋子,握住她的手,“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侯夫人的虚名,而是作为‘苏凌霄’这个人的尊严。你用你的智慧和能力,赢得了这个家所有人的尊重,也包括我。”
“凌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无比,“遇见你,是我裴子松此生最大的幸事。这桩婚事,始于交易,但我希望,它能终于爱情。”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棋盘上,也洒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
苏凌霄看着他深邃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心中那最后一点点的不安和犹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像初春的暖阳。
“成交。”她说。
【这笔买卖,好像是我赚了。】
她拿起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吃掉了他的一大片黑子。
“侯爷,你输了。按照约定,今天晚饭你来做。”
裴子松看着被翻盘的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容。
“好,都听夫人的。”
几年后。
靖远侯府的听雪堂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苏凌霄正靠在软榻上看书,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眉眼间像极了裴子松,正抱着她的腿撒娇:“娘,爹爹说今天教我骑马,我们快去吧!”
这是她和裴子松的儿子,裴知安。取名知安,是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你爹爹在书房忙呢,再等一会儿。”苏凌霄放下书,宠溺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
话音刚落,裴子松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如今已是当朝宰辅,位极人臣,但在家里,依旧是那个会为妻子洗手作羹汤的丈夫。
他走到苏凌霄身边坐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顺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对儿子道:“知安,自己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爹有话跟你娘说。”
裴知安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跑了出去。
“又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苏凌霄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问。
裴子松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契,递给她:“看看这个。”
苏凌霄接过来一看,竟是江南最大的一片茶山的契书。
“你买这个做什么?我们家又不缺茶喝。”
“不是买的。”裴子松笑道,“还记得当初陷害你的那个户部尚书张大人吗?”
“记得,怎么了?”
“他前些日子犯了事,被抄家了。这张地契,是抄家所得,圣上知道你喜欢经营这些,便赏赐给了我。”裴子松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我想,我们家的侯夫人,现在大概可以改叫‘茶山主’了。”
苏凌霄看着那张地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在为她出当年的那一口气。
“好啊,裴相爷。”苏凌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既然如此,那以后相爷的俸禄,是不是也该全数上交,由我这个‘茶山主’来统一管理呢?”
裴子松感受着耳边的温热,心神一荡,反手将她抱得更紧,低沉的笑声在胸膛里回响。
“我的所有,不早就都是夫人的了吗?”
窗外,阳光正好,凌霄花沿着墙壁,开得繁盛而热烈。
这一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最终,被他们经营成了世间最美的风景。尊严为基,爱为梁柱,铸就了一个谁也无法撼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