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九岁那年我为救他失去听力,他红着眼承诺照顾我一辈子 下
发布时间:2025-10-17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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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微弱的心跳
好冷……
肚子……好像有点隐隐作痛。
夏禾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起一丝清明。
孩子……
她颤抖着,将已经冻得僵硬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
这里,真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吗?
上周,她因为持续的疲惫和偶尔的恶心偷偷去做了检查。当医生告诉她结果时,她心情复杂极了。有慌乱,有无措,但深处,还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喜悦。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包括余淌。
她原本想着,或许这个孩子,能缓和他们的关系,能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些温暖……
可现在……
“宝宝……”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对不起……是妈妈没用……保护不了你……”
眼泪刚涌出眼眶,就几乎要冻结在脸上。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孩子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求生的意志猛地支撑着她,她挣扎着,用肩膀抵着冰冷的铁门,试图站起来,再次呼救。
“有人吗……救命……”
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助听器里传来的只有断续的、放大的电流噪音,和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咚……咚……
像是生命倒计时的钟摆。
第七章 喧嚣的订婚宴
冷库之外,游艇宴会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订婚宴即将正式开始。
余淌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俊朗非凡,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林妍换上了干爽的衣裙,脸色还有些苍白,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她依偎在余淌身边,轻声道:“余淌,夏禾她……会不会真的出事?冷库那里好像很久没动静了……”
余淌蹙眉,压下心头那一丝莫名的不安,冷声道:“她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让她吃点苦头,反省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司仪在叫我们了。”
他揽着林妍的腰,走向灯光璀璨的舞台。
台下宾客满座,祝福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司仪热情洋溢地说着开场白。
余淌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宴会厅入口的方向。
那个女人的身影,没有出现。
她真的还在冷库里?
怀孕……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一定是骗他的,就像她恶毒地推妍妍下海一样,只是为了博取同情,破坏他的订婚宴。
对,一定是这样。
第八章 骨髓配型报告
与此同时,余家别墅。
余母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加急医疗快递。
拆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报告单。
当她的目光落到“骨髓配型结果”那一栏,看到“夏禾”的名字后面跟着醒目的“高度匹配”四个字时,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匹配……真的是小禾……”她喃喃自语,眼中涌出复杂的泪水,有希望,更有深深的愧疚和担忧。
她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的事情,一直瞒着儿子余淌,怕他担心,只私下里托了医院的老朋友帮忙寻找合适的骨髓捐献者。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所有亲属乃至骨髓库中都未找到合适配型后,最终唯一能救她的人,竟然是那个从小失去听力、被她儿子百般伤害的夏禾!
她立刻拿出手机,颤抖着拨打夏禾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一遍,两遍,三遍……
始终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余母的心脏。
她想起今晚是儿子和夏禾的订婚宴,又立刻拨打余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是喧闹的音乐声和人声。
“妈?什么事?我这边正忙……”余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余淌!小禾呢?夏禾在哪里?!”余母急声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
余淌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更加烦躁:“提她干什么?她做错了事,我在让她反省!”
“反省?你在哪里让她反省?余淌!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夏禾做了什么?!”余母的心跳得飞快,声音都变了调,“你快说啊!夏禾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找她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余淌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惊慌弄得有些愕然,下意识地回答:“在……在游艇的冷库……”
“冷库?!”余母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恐,“零下二十度的冷库?!余淌!你疯了!你怎么能把她关在那里!她会死的!她要是出了事,妈妈也活不成了!你快去把她放出来!立刻!马上!”
余淌被母亲激烈的反应震住了,心头那股不安骤然扩大:“妈,到底怎么了?她……”
“她是唯一能救我的人!她的骨髓和我的配型成功了!高度匹配!她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余淌!”余母几乎是哭喊着说出来,“而且她……她说不定还怀了你的孩子!我上周看到她的体检单了!你快去!快去啊!”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骨髓配型……唯一希望……怀孕……
母亲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余淌所有的自以为是和冷漠伪装。
夏禾没有撒谎……
她真的怀孕了……
而她,竟然是能救母亲性命的人!
自己却把她……关进了零下二十度的冷库!
第九章 恐慌的狂奔
“哐当!”
手机从余淌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惨白,毫无血色。
周围喧嚣的祝福声,司仪热情的介绍声,林妍娇柔的呼唤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母亲那句泣血的哭喊:“她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和夏禾那句绝望的“我怀孕了!”在反复回荡。
“夏禾……”
他猛地推开身边不明所以的林妍,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宴会厅。
“余淌!余淌你去哪儿?!”林妍在他身后惊慌地喊道。
司仪愣住了,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
余淌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冷库!救夏禾!
他沿着游艇的走廊狂奔,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冷库……零下二十度……她已经被关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正常人尚且难以承受,何况她还怀着孕!
他想起她被他甩开时,那苍白而绝望的脸。
想起她拍打铁门时,那微弱的呼救。
想起她从小到大,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希冀和爱恋的眼睛。
“我真希望九岁那年,你没被抢救过来,一死了之……”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此诛心的话,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反反复复扎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能……他怎么会……
第十章 无声的世界
冷库里。
夏禾的意识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身体冻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寒冷了,反而产生一种诡异的灼热感。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她蜷缩在门边,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拍打门板的动作早已停止,手臂僵硬地垂落在身侧。
好累……好想睡……
耳朵里的助听器,不知道是因为低温还是故障,传来的噪音也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归于一片死寂。
真正的,万籁俱寂。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九岁那年,爆炸过后,世界突然被按下静音键。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哭着说要做她耳朵的小男孩了。
也好……
听不到,或许就感觉不到害怕,感觉不到心痛了。
宝宝……对不起……
妈妈好像……坚持不住了……
余淌……
若有若无的,这个名字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划过她的心间,带着无尽的酸楚和……释然?
也许,就这样结束,也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十一章 破碎的救赎
“夏禾!夏禾!”
余淌终于狂奔到冷库门口,声音嘶哑地大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寻找钥匙。
守在外面的保镖见状,连忙上前:“余少……”
“滚开!”余淌一把推开他,夺过钥匙,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嚓”一声,锁开了。
他猛地拉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库里一片黑暗。
他颤抖着手摸索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狭小的人间地狱。
然后,他看到了她。
夏禾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头发、眉毛、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毫无生气。
她一动不动。
“夏禾!”
余淌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冲进去,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但他浑然不觉。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将夏禾抱进怀里。
她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冰雕。
“夏禾……夏禾你醒醒!你看看我!”他拍着她的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来了,我来了夏禾!对不起!对不起!”
他触碰到她冰冷的脸颊,看到她右耳上那个结了一层冰霜的助听器。
九岁那年,她就是为了救他,才变成了这样。
而他,却一次次地用她的缺陷来伤害她,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将她推入这绝境。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地冲出冷库,对着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和保镖嘶声怒吼:“叫医生!快叫救护车!快啊!”
第十二章 医院长廊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夜空,游艇上的订婚宴被迫中断,一片混乱。
医院,抢救室外。
长长的走廊,灯光惨白,映照着余淌失魂落魄的脸。
他身上的高级定制西装沾染了冰霜融化后的水渍和不知名的污迹,显得狼狈不堪。他双手沾着血——是抱夏禾时,她身上不知哪里擦伤沾染上的,已经变得冰冷粘稠。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插入发间,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脑海里全是夏禾毫无生机地蜷缩在冷库角落的画面,以及她之前看着他,那双充满绝望和悲伤的眼睛。
“我怀孕了。”
“我真的怀孕了……”
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绝望。
而他,却用最恶毒的心思揣度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余淌!”
余母在管家的搀扶下,急匆匆地赶来,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小禾呢?小禾怎么样了?!”她抓住儿子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
余淌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在……在抢救……”
余母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又气又急,更多的却是心痛,她扬起手,想打他,最终却无力地落下,化作一声悲泣:“你……你糊涂啊!余淌!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她!那是小禾啊!是从小就护着你的小禾啊!”
“我知道……妈,我知道错了……”余淌痛苦地闭上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真的怀孕了……我也不知道她能救您……我只是……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林妍她说……”
“林妍林妍!你就只知道信那个林妍!”余母气得浑身发抖,“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小禾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看着她长大的,你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去推人下海?!”
余淌猛地一震。
是啊,夏禾是什么样的性格,他难道真的不了解吗?
她安静,隐忍,甚至有些怯懦,因为听力的缺陷,她比常人更加敏感和自卑,她怎么会,又怎么敢去推林妍?
当时,他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是夏禾做的?
仅仅因为林妍的指控?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早已习惯了将夏禾的存在视为一种负担,所以轻易地就相信了她会“恶毒”?
第十三章 残酷的真相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余淌的心。
林妍也赶到了医院,她换下了湿衣服,打扮得依旧精致,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余淌,阿姨……”她走上前,语气带着担忧,“夏禾她……没事吧?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冲动,推我下海,现在又……”
“你闭嘴!”余淌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妍,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恨意让林妍吓得后退了一步。
“余淌,你……”
“林妍,”余淌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告诉我,当时,真的是夏禾推你下海的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林妍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强自镇定:“当……当然是她!当时就我们两个在那边……”
“是吗?”一个略显虚弱,但清晰冷静的女声插了进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脸色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很坚定。
“你是谁?”余淌蹙眉。
“余少,我是游艇上的服务生。”女孩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当时,我正好在甲板下一层的走廊清理酒具,透过舷窗,看到了上面的情况。”
她举起手机:“我……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就下意识用手机录了一下……虽然画面有点晃,但是应该能看清楚。”
余淌一把夺过手机,点开视频。
摇晃的画面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甲板一角。
只见林妍和夏禾确实站得比较近,但夏禾始终背对着林妍,看着海面,没有任何动作。
反而是林妍,在确定四周无人注意后,自己猛地向后一仰,栽进了海里!落水前,她的手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朝着夏禾站立的方向挥了一下,制造出被推的假象!
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不!不是这样的!这视频是假的!是她诬陷我!”林妍脸色瞬间惨白,尖声否认。
余淌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林妍,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刚刚那个冷库。
“诬陷你?”他一步步逼近林妍,声音低沉得可怕,“林妍,到了现在,你还要撒谎?!”
“我……余淌,你听我解释……”林妍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花容失色。
“解释?”余淌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林妍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林妍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因为你该死的谎言!因为我的愚蠢!”余淌的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悔恨和暴怒,“夏禾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我的孩子可能保不住!我妈活下去的希望也可能就此断绝!这都是拜你所赐!林妍!”
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眼神猩红如同嗜血的野兽:“你给我滚!从现在开始,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你承受不起的代价!”
第十四章 失去的光
林妍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医院长廊。
真相大白的时刻,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更沉的痛苦和绝望。
余淌无力地靠在墙上,视频里的画面和冷库里夏禾奄奄一息的景象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几乎要将他逼疯。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余淌和余母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余淌的声音紧张得发颤。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病人体温过低,身体多处冻伤,经过抢救,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但是……”
这个“但是”让余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她腹中的胎儿……月份太小,加上母体遭受严重低温刺激和缺氧,没有保住。”
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判决时,余淌还是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的孩子……他和夏禾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就这样消失了。
是因为他的愚蠢和残忍……
“还有,”医生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惋惜,“病人本身有听力障碍,这次极度的寒冷和休克,对她残余的听力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根据检查结果,她右耳仅存的部分听力也基本丧失了,以后……恐怕需要依靠更强大的助听设备,或者考虑人工耳蜗植入,但效果……也很难恢复到之前了。”
右耳的听力……也失去了。
九岁那年,她为他失去左耳听力。
如今,他又亲手葬送了她右耳最后的声音。
他彻底地,让她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余母听到孩子没保住,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被管家及时扶住,老泪纵横:“造孽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余淌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孩子没了。
夏禾的听力,彻底没了。
都是他……都是他!
第十五章 无声的泪
夏禾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余淌穿着无菌服,守在床边。
病床上的夏禾,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着眼睑,像是陷入了永不会醒来的沉睡。
她的手上挂着点滴,各种监控仪器在她身边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她的手很凉,比冷库里似乎好了一些,但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夏禾……”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
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他毁掉的,是她对他的全部信任和爱恋,是她赖以感知世界的听力,还有他们未曾谋面的孩子。
他想起小时候,她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余淌哥哥”。
想起她听不清时,那双清澈大眼睛里流露出的茫然和无助,让他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想起他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时,她脸上绽放的、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她的依赖是负担,她的爱恋是束缚了呢?
是因为林妍的出现,满足了他少年时期所有的虚荣和征服欲?还是因为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自私透顶的人?
他看着夏禾安静的睡颜,心痛得无法呼吸。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昏睡中的夏禾,似乎有所感应,眼角也缓缓渗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枕间。
她听不到他的忏悔,感受不到他的泪水。
她的世界,从此静默无声。
而他的世界,因为失去她,也变得支离破碎。
第十六章 火葬场的开端
夏禾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三天,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转入了VIP病房。
这三天,对余淌而言,如同在地狱里煎熬。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公司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整个人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
余母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长时间停留,被劝回家休息,但每天都会打无数个电话询问夏禾的情况。
夏禾的父母在国外出差,接到消息正连夜赶回。
转回普通病房后,夏禾醒了过来。
但她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者偏头看着窗外,没有任何焦点。
她的世界,真的彻底安静了。
余淌尝试跟她说话,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找来纸笔,写下道歉的话,递到她面前。
她只是淡淡地扫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她拒绝他的一切靠近。
仿佛在她和他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墙。
这比打他骂他,更让他痛苦万分。
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这是他亲手造成的,“追妻火葬场”的开端。
而他,连祈求原谅的资格,似乎都没有。
第十七章 卑微的赎罪
夏禾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心灵的创伤,却远非药物可以治愈。
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最后的听力,也彻底对余淌死了心。
余淌放下了公司所有的事务,几乎住在了医院。
他学着照顾夏禾的起居,喂她吃饭,帮她擦洗,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生疏,到后来的小心翼翼。
但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请来了全国最好的耳科专家,为她制定听力重建方案,定制最顶级的助听设备。
当新款助听器送来时,他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她戴上。
夏禾却猛地偏过头,抬手挥开。
助听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凉。
她用口型,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我、不、需、要、了。”
余淌的心,被她眼神里的决绝和那句无声的话,刺得千疮百孔。
她不需要了。
不需要听到声音,更不需要,他的弥补和赎罪。
他默默地捡起助听器,收好。
他知道,他欠她的,远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可以弥补。
他开始学习手语。
尽管夏禾并没有学过系统的标准手语,他们小时候有过一些自己约定的简单手势。
他请了老师,没日没夜地练习。
他想着,哪怕她再也不愿意听他说一句话,他也希望能用一种方式,重新“走”进她的世界。
哪怕,只是单方面的沟通。
第十八章 尘埃落定
夏禾的父母赶了回来。
看到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夏母当场晕厥,夏父则怒不可遏,揪着余淌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
余淌没有躲闪,硬生生承受了,嘴角立刻破裂出血。
“滚!你给我滚!我们夏家,从此跟你再无瓜葛!”夏父指着门口,怒吼道。
余淌擦掉嘴角的血迹,对着夏父夏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请求你们,让我留下来照顾夏禾。所有的医疗费用,后续的康复,我都会负责。这是我欠她的。”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夏母醒过来,哭喊着,“你还能还我女儿的健康吗?还能还我那个未出世的外孙吗?!”
余淌无言以对,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最后,是夏禾拉了拉母亲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口型,配合着简单的手势,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看到女儿如此,夏父夏母心如刀绞,更是对余淌恨之入骨。
最终,在夏家的强烈要求下,余淌被“请”出了医院。
但他并没有离开。
他每天都会来,守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静静地看着里面。
他处理好了一切后续。
林妍家因为余氏的全面打压,生意一落千丈,很快宣告破产,林妍也被家人送出了国,不知所踪。
游艇上的那个服务生,余淌给了她一大笔奖金,并帮助她解决了家里的一些困难。
他试图用金钱和权力,去弥补所有因他而起的错误,除了对夏禾的伤害,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无底深渊。
第十九章 骨髓与救赎
一个月后,夏禾的身体基本康复,准备出院。
余母的病情却在这期间加重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余淌跪在夏禾父母的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没有脸求夏禾任何事。但我妈妈……她真的快不行了。夏禾是唯一能救她的人……我求求你们,求求夏禾,救救我妈妈……之后,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把我的命赔给夏禾都可以!”
夏父夏母面色复杂。
他们恨余淌,但余母一直对夏禾不错,当年也是极力促成婚约的人之一。
夏禾站在一旁,安静地听完了父母的转述(通过文字和简单手势)。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余淌。
「我救阿姨,不是因为原谅你,只是因为她是一位善待过我的长辈。」
看着这行字,余淌泪流满面,心中五味杂陈。
有感激,有羞愧,更有深不见底的痛悔。
“谢谢……谢谢你,夏禾……”他哽咽着,除了道谢,不知还能说什么。
骨髓捐献手术很快安排进行。
手术很成功。
余母的命保住了。
躺在病床上的余母,拉着前来探望的夏禾的手,老泪纵横:“小禾……对不起……是阿姨没教好儿子……让你受苦了……我们余家,对不起你啊……”
夏禾看着这位憔悴的老人,轻轻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保重身体。」
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再看旁边一脸期盼和痛苦的余淌一眼。
恩情已还。
他们之间,两清了。
第二十章 寂静的回响
三个月后。
夏禾在一家专门为听障人士提供艺术疗愈的工作室里,找到了一份安静的工作,教孩子们画画。
她戴着最新型号的助听设备,但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声音,依旧选择隔绝。
她学会了标准的手语,脸上开始有了淡淡的、安宁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再也不达眼底最深处。
余淌远远地看过她几次。
看着她穿着素雅的长裙,坐在阳光里,耐心地用手语和孩子们交流,侧脸柔和而平静。
他知道,她正在慢慢走出阴影,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重新构建自己的生活。
而他,永远地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兑现了他的“负责”,承担了她所有的医疗和康复费用,并将余氏集团的一部分股份,无条件转让到了她的名下,确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夏家起初拒绝,但夏禾最终接受了。
不是原谅,而是一种彻底的、与他划清界限的姿态——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我拿得心安理得。
余淌的办公室里,那个十八岁生日时,夏禾送他的手工陶瓷杯,还静静地放在办公桌上,只是里面,再也没有冒过热气。
他偶尔会拿出手机,反复观看那个服务生拍下的、证明夏禾清白的短视频。
每一次观看,都是一次凌迟。
他终于明白,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无法挽回。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是永恒。
他曾经拥有这世上最纯粹无私的爱,却被他亲手摧毁,碾落尘埃。
九岁那年,她为他失去声音。
二十八岁这年,他让她彻底沉寂。
而他的余生,都将在她无声的世界之外,承受着这迟来的、焚心蚀骨的悔恨与爱意。
追妻火葬场。
他亲手点燃了这场大火,最终焚烧殆尽的,是他自己那颗曾经蒙尘的心。
只是,那个被他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女孩,再也听不到他绝望的呐喊和忏悔了。
她的世界,静默无声。
他的救赎,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