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十年前,他迎我入宫那日就告诉我:朕心中只有玉柔一人 下
发布时间:2025-11-01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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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禁足时光
坤宁宫的大门,缓缓合上。
宫禁森严,这一次的禁足,比以往任何一次“凤体欠安”都要来得名副其实。
外界如何议论,沈知意无从得知,也并不关心。
禁足的第一天,她便让锦书将她那些笔墨纸砚找了出来。上好的宣纸铺开,徽墨研浓,她端坐于书案前,开始抄写《女诫》。
她的字,是簪花小楷,工整秀丽,一如她的人,看似温婉,实则内里自有风骨。
锦书在一旁红着眼睛磨墨,忍不住抱怨:“娘娘,您何必……皇上他太过分了!为了那个……”
“锦书。”沈知意笔下未停,声音平和,“祸从口出。”
“奴婢就是为娘娘不值!”锦书哽咽道,“您这十年,兢兢业业,打理六宫,善待妃嫔,抚养皇子,哪一点做得不好?皇上他心里……他心里就只有那个早就……”
“好了。”沈知意写完最后一笔,轻轻吹干墨迹,抬头看向窗外。坤宁宫的宫墙很高,只能望见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空。
“你觉得,被关在这里,是惩罚吗?”她忽然问。
锦书一愣。
沈知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锦书从未见过的释然与轻松:“对本宫而言,或许是解脱。”
不用再去晨昏定省,不用再去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妃嫔,不用再强撑着笑脸,去看他和他的“玉柔”们恩爱缠绵。
这四方宫墙,圈禁了她的身体,却仿佛解放了她的灵魂。
她每日抄书、养花、喂鱼、教导景琛功课。景琛经过那日一事,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变得格外乖巧懂事,读书习字越发用心。
闲暇时,沈知意甚至开始翻阅一些她少女时代喜欢,却因入宫后需母仪天下而搁置的杂书野史,或是研究些新的菜式点心。
坤宁宫内,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祥和。
第八章 帝王之怒
一月禁足期满,宫门开启。
沈知意并没有如外界预料的那般,急着去挽回圣心,或是重整旗鼓,夺回宫权。她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仍待在自己的小花园和暖阁里,仿佛那一个月的禁足,只是让她更加习惯了这种“摆烂”的生活。
萧煜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以为会看到她的惶恐,她的悔过,哪怕是她试图挽回的努力。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坤宁宫安静得像一潭真正的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种彻底的、无视的平静,比任何怨怼和争抢,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与……失控感。
他依旧夜夜留宿长春宫,对着那张与玉柔一模一样的脸,诉说着刻骨的相思与遗憾。柔妃温顺乖巧,极力模仿着记忆中苏玉柔的言行举止。可不知为何,他心头的那个影子,却似乎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偶尔,他会想起沈知意。
想起她刚入宫时,似乎也曾试图对他展露过笑颜,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冻了回去。
想起这十年来,她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他为琐事烦心。
想起她跪在长春宫,挺直脊背说“臣妾愿代二皇子领受责罚”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凭什么平静?她凭什么不争不抢?她这个皇后之位,是因为他需要沈家的支持,需要一个人来占着这个位置,免得被其他势力觊觎。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摆设!她有什么资格摆出那样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
这股无名火在他心中越烧越旺。
这日下朝,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长春宫,而是信步走到了御花园。远远地,竟看见沈知意带着二皇子在池塘边喂鱼。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常服,未施粉黛,头发只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阳光下,她侧着脸对景琛微笑着,神情是那样柔和、惬意,与他记忆中那个永远端庄、永远隔着一层纱的皇后,判若两人。
她似乎……过得很好。
这个认知,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萧煜的心头。
他猛地转身,胸口剧烈起伏。那股压抑许久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酸涩难言的滋味,直冲头顶。
他大步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 碎盏释然
萧煜闯进坤宁宫时,沈知意正坐在窗下的暖炕上,对着一本棋谱,独自摆弄着一局棋。手边放着一套她平日最爱的天青釉瓷茶具,茶汤正温,氤氲着淡淡的白汽。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满面怒容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她放下棋子,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煜没有叫起,目光如刀,狠狠刮过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不安。
但他失败了。
她的平静,是真的。
这认知让他心中的怒火彻底爆裂开来。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挥!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殿宇。那套精致的天青釉茶具,连同那杯温热的茶,尽数被他扫落在地,碎片与茶汤四溅开来,沾染了沈知意素雅的裙摆。
锦书吓得惊呼一声,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殿内侍立的宫人也瞬间跪倒一片,屏息凝神,不敢抬头。
唯有沈知意,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连眉眼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碎裂的不是她心爱之物,溅湿的不是她的衣裙。
萧煜死死盯着她,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嘶哑:“沈知意!你告诉朕!你为何不争不抢?为何不像其他妃嫔那样,讨好朕,奉承朕?!你身为皇后,被妃嫔夺了权,被朕禁足,被宫人轻视,你为何还能如此……如此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摆弄这些破棋子?!!”
他的质问,带着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困住的野兽般的焦躁。
沈知意静静地听着。
直到他吼完,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她才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
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晶莹的碎片上,然后,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片一片,极其小心地,开始拾捡那些碎瓷。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萧煜看着她旁若无人的举动,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尽。他正要再次发作——
沈知意却已拾起几片最大的碎片,托在掌心,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他,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那不是她以往那种温婉得体、无懈可击的、属于皇后的标准笑容。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嫣然的笑意。
清澈,明亮,竟晃得萧煜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看着他,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却字字清晰地落在他心上:
“皇上,臣妾已经装了十年,如今正主回来了,也该放过自己了。”
第十章 余音绕梁
“装了十年……放过自己……”
这十个字,像一道惊雷,猝然劈在萧煜的头顶。
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质问,所有积郁在胸口的烦躁与不满,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看着她脸上那从未有过的、真实而释然的笑容。看着她掌心那些尖锐的、映着她平静眼眸的碎瓷片。看着她素净衣裙上,那点点深色的茶渍,如同晕开的泪痕,却又比泪痕更刺眼。
十年。
是啊,十年了。
从他迎她入宫,对她说出那句冷酷的“权宜之计”开始,已经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皇后,贤良,大度,端庄,隐忍。他从未在意过她是否委屈,是否难过,是否……也曾有过期盼。
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打理,她的安分,甚至将她代子受罚的举动,也视为一种故作姿态的算计。
却从未想过,她或许,早就累了。
如今,一个更像玉柔的“正主”出现了,她便毫不犹豫地、彻底地,将他从她的世界里摒除出去了。
不争,不抢,不怨,不怒。
只是,放过自己。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恐慌,骤然攫住了萧煜的心脏。那感觉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陌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质问,想斥责她的“大不敬”,想用帝王的威严迫使她收回那句话,重新变回那个温婉顺从的皇后。
可是,在对上她那清澈见底、再无一丝波澜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在这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皇后面前,感到了词穷,感到了……狼狈。
沈知意依旧托着那些碎瓷片,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又似乎,早已不在乎他会有什么反应。
最终,萧煜什么也没说。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座突然让他感到无比窒息的坤宁宫。
身后,是满地的狼藉,和一室的沉寂。
沈知意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些锋利的碎片,轻轻合拢了手指。
有些东西,碎了,便碎了。
也好。
第十一章 裂痕初现
萧煜回到养心殿,胸口那股滞闷之气依旧盘桓不散。
他挥退了所有上前侍奉的太监宫女,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沈知意那个释然的笑容,和她那句“放过自己”,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装了十年……”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年间,他见过她许多样子。温婉的,恭顺的,沉稳的,偶尔在他提起苏玉柔时,那极力掩饰却仍泄露出的一丝落寞的……却独独没有见过今日这般,真实而决绝的。
她竟然,是在“装”?
那这十年,他看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沈知意?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仿佛他一直以来笃信的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崩塌。
“皇上,”贴身大太监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在外禀报,“柔妃娘娘派人送来了一盅亲手炖的冰糖燕窝,说是给您润润肺。”
若是往日,听到柔妃这般体贴,他心中定然熨帖。可此刻,听到“柔妃”二字,他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朕不用,让她自己用吧。”他语气生硬地回绝。
李德全似乎愣了一下,才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萧煜闭上眼,努力去想苏玉柔的样子。那个在他最落魄时给予他温暖,却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女子,是他心底最深的朱砂痣,最皎洁的白月光。
可不知为何,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玉柔的面容,竟有些模糊,反而沈知意蹲在地上,一片片拾捡碎瓷的画面,清晰得刺眼。
他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
一定是沈知意欲擒故纵的把戏!对,一定是这样!她以为这样,就能引起他的注意?简直可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一份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第十二章 深宫微澜
皇帝在坤宁宫大发雷霆,怒砸茶具,最后却无功而返,甚至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后宫蔓延开来。
众人本以为,经此一事,皇后定然彻底失势,柔妃地位将更加稳固。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情况却变得微妙起来。
皇上依旧会去长春宫,但次数似乎不如以往频繁了。偶尔,他会在批阅奏折到深夜后,独自宿在养心殿。面对柔妃刻意模仿苏玉柔的言行,他有时会流露出瞬间的恍惚,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而坤宁宫那边,皇后沈知意依旧过着她的“摆烂”生活。对于外界的风言风语,她充耳不闻。每日里,她的活动范围依旧局限于那个小花园和暖阁,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跟着宫里老嬷嬷学习如何制作糕点、酿制果酒。
她似乎真的将那句“放过自己”贯彻到底。
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一些原本看好柔妃、轻视皇后的人,心里开始打起了鼓。毕竟,皇后背后是根基深厚的沈家,只要后位一日未废,一切就都还有变数。
柔妃兰殊自然也察觉到了萧煜的变化。她本就是北狄精心培养,用来固宠和搅乱天朝后宫的棋子,心思玲珑剔透。她深知,自己的荣辱完全系于帝王一念之间,而帝王心思的微妙变化,对她而言是致命的危险。
她开始更加卖力地扮演着“苏玉柔”,甚至“无意中”让萧煜“发现”一些她与玉柔相似的细小习惯,试图牢牢抓住他的心。
同时,她也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那座安静得过分的坤宁宫。
这个看似彻底摆烂的皇后,让她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第十三章 景琛染疾
入了秋,天气转凉,昼夜温差极大。
二皇子萧景琛不慎感染了风寒,起初只是咳嗽流涕,太医院开了方子,本以为几剂药下去便能好转。谁知病情反复,几日后竟发起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坤宁宫顿时乱作一团。
沈知意守在景琛床边,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听着他难受的呓语,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炸。她不停地用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脖颈,物理降温,一遍遍催促宫人去太医院问药熬好了没有。
“娘娘,您别急,药马上就来了。”锦书看着娘娘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劝道。
“本宫如何能不急!”沈知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琛儿从未病得这样重过……”李昭仪临终前的托付言犹在耳,若景琛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故人?
药终于熬好送来,沈知意亲自试了温度,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给景琛。可孩子烧得迷迷糊糊,药汁喂进去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再去熬!浓一些!”沈知意急声道,又吩咐,“去,禀报皇上,就说二皇子病重!”
此时此刻,她顾不得什么摆烂,什么心冷,她只是一个担心孩子安危的母亲。她需要太医竭尽全力,需要最好的药材,而这一切,都需要皇帝的旨意。
第十四章 冷暖自知
前去养心殿禀报的太监很快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
“回禀娘娘,皇上……皇上正在与柔妃娘娘对弈,李公公进去禀报了,但皇上只说……说知道了,已让太医院尽心诊治。”
沈知意喂药的手,顿在了半空。
知道了。
尽心诊治。
好轻飘飘的几个字。
她的儿子,他名义上的嫡子,病重昏迷,他却还有闲情逸致与宠妃对弈?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这秋夜的凉风,更刺骨千百倍。
她缓缓放下药碗,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景琛嘴角的药渍。动作慢得,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
然后,她站起身,对锦书道:“去,把本宫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山参找出来,立刻煎成参汤备用。”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惶恐的宫人,“紧闭宫门。从现在起,除非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坤宁宫。再去太医院,将当值的院判和擅长小儿科的太医,全都请过来,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中宫皇后的威严与决断。
“告诉他们,若二皇子有何闪失,本宫便请旨,开不了太医院这锅烂粥!”
“是!娘娘!”锦书精神一振,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入宫闱,虽青涩却已有铮铮铁骨的皇后娘娘。
坤宁宫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沈知意的指令下,高效而肃穆地运转起来。太医们被皇后罕见的强硬态度所慑,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商讨方子,用药施针。
沈知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守在景琛床边,握着他滚烫的小手,不停地跟他说话,告诉他母后在这里,让他一定要撑过去。
也许是她强硬的姿态震慑了太医,也许是那碗吊命的老参汤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孩子的求生意志顽强,后半夜,景琛的高烧终于缓缓退去,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太医诊脉后,长长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回禀:“娘娘放心,二皇子已无性命之忧,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沈知意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锦书连忙扶住她。
“娘娘!您没事吧?”
沈知意摆摆手,靠着锦书的搀扶,走到窗边。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到了。
而她心中某些东西,在这一夜,随着那场高烧,彻底燃成了灰烬。
第十五章 试探与交锋
景琛病情好转后,沈知意依旧深居简出,但坤宁宫的门禁却并未解除。她以皇子需静养为由,谢绝了一切探视,包括太后派来问候的人。
她这番雷厉风行和之后更加彻底的封闭,让柔妃兰殊心中的那点不安逐渐扩大。
她不相信沈知意会真的甘心就此沉寂。一个能稳坐后位十年、在失去圣心后还能迅速控制局面、保住皇子性命的女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害。
她必须试探出这位皇后的底线和真实意图。
这日,柔妃借着协理六宫之便,以清查各宫用度、防止奢靡为由,带着内务府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坤宁宫。
“皇后娘娘正在照料二皇子,不便见客,还请柔妃娘娘改日再来。”守门的太监恭敬却坚决地拦住了她。
柔妃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柔婉:“本宫正是听闻二皇子病体初愈,需用些温补之物调养,特来看看坤宁宫的份例可还充足,若有短缺,本宫好事先让人补上。这也是本宫协理六宫的职责所在,还请公公通传。”
她态度谦和,理由充分,让人难以拒绝。
太监正为难间,坤宁宫的正殿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沈知意一身素净常服,未戴钗环,只挽着简单的发髻,站在门内。她面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清冷如冰,淡淡地扫过柔妃和她身后那群捧着账册的内务府管事。
“柔妃妹妹有心了。”沈知意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只是琛儿需要静养,受不得喧哗。坤宁宫的用度,自有定例,若有不妥之处,本宫自会查阅宫规,与内务府理论,不劳妹妹费心。”
她目光落在柔妃脸上,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妹妹如今协理六宫,事务繁忙,还是将心思用在别处为好。毕竟,‘代理’与‘正宫’,终究是名分有别,妹妹说,是吗?”
柔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沈知意这话,分明是在敲打她,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更是当着内务府众人的面,宣示她皇后正宫的权威!
她袖中的手暗暗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面上却不得不强撑着笑容:“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打扰娘娘和皇子静养了。臣妾告退。”
看着柔妃带着人悻悻离去的背影,沈知意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殿门。
锦书在一旁,只觉得扬眉吐气:“娘娘,您早该如此了!看她还敢不敢来嚣张!”
沈知意却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去看着琛儿吧。”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争斗。
第十六章 往事如烟
萧煜最终还是知道了二皇子病重以及柔妃去坤宁宫碰壁的事情。
是李德全“无意中”提起的。
“皇上,听说前几日二皇子病得厉害,高烧不退,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好在皇后娘娘处置得当,亲自守着,二皇子这才转危为安。”
萧煜执笔的手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洇开一小团红晕。
他……并不知道景琛病得那样重。那日太监来报,只说是“染了风寒”,他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寻常病症,并未放在心上。加之当时柔妃正在身边,缠着他下棋,他便随口打发了。
原来,竟是差点……
一股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皇后……她如何处置的?”他放下笔,状似无意地问道。
李德全躬身道:“听闻皇后娘娘当机立断,紧闭宫门,亲自侍疾,还拿出了库房里的老山参给二皇子吊命,更是严令太医院必须治好二皇子……那气势,连太医院那帮老油子都被镇住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
他很难想象,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温顺平静、甚至最后直言“放过自己”的沈知意,会有如此强硬决绝的一面。
是为了孩子。
那个她视若己出的、别人的孩子。
那当年……对于他们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她是否也曾如此……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画面,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
那是很多年前,沈知意初入宫不久的时候。她似乎也曾有过一段小心翼翼试图靠近他的时光。那时她怀了身孕,他得知消息时,心中只有被冒犯的恼怒,觉得她不配生下带有玉柔影子的孩子的嫡子。他甚至未曾去探望过一次。
后来,那个孩子,在一个雨夜,莫名其妙就没了。
他记得他去看她时,她脸色苍白得像纸,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没有哭,也没有闹。见他进来,她只是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是什么?是绝望?是恨?还是……彻底的死心?
时间太久,他竟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他心中除了些许因为皇室子嗣夭折的惋惜外,竟隐隐有一丝……解脱。
如今再想起她那时的眼神,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他烦躁地挥挥手,让李德全退下。
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里,萧煜第一次开始认真回想,这十年,他究竟是如何对待沈知意的。
那些冰冷的言语,刻意的忽视,一次又一次,为了那些酷似玉柔的替身,给予她的难堪和委屈……
她说的“装”,原来,是真的。
而她如今“不装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也再无一丝一毫的……情分了?
这个念头一起,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十七章 惊变陡生
就在后宫暗流涌动之际,前朝,也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北狄撕毁盟约,突袭边境重镇,守将轻敌冒进,中了埋伏,三万将士全军覆没,边关告急!
战报传回京城,举朝哗然。
萧煜震怒,连夜召集重臣商议对策。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朝堂之上乱成一团。
而更让萧煜心寒的是,随着边境战事的失利,一些关于柔妃的流言,也开始在暗地里悄然传播。
有传言说,北狄此次之所以能精准地设下埋伏,是因为事先得知了天朝的兵力部署。而能接触到这等机密的人,寥寥无几。
又有传言说,曾在边境见过形似北狄细作的人,与柔妃身边的心腹嬷嬷有过接触……
这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虽然暂无确凿证据,但已足够在萧煜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他想起柔妃入宫以来的种种,想起她那些恰到好处的、与玉柔相似的言行,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她那“柔弱”外表不符的精明……
难道,她真的是北狄派来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萧煜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为了一个酷似白月光的替身,冷落了发妻,疏于朝政,甚至可能……引狼入室!
若传言属实,他简直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立刻下令,秘密调查柔妃及其身边所有人,同时以“边境战事恐惊扰后宫”为由,软禁了柔妃,禁止她与外界接触,美其名曰“保护”。
长春宫瞬间从云端跌落。
第十八章 终局·白月光碎
证据,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在萧煜的严令下,暗卫很快查到了确凿的证据。柔妃身边的心腹嬷嬷,果然是北狄埋藏多年的暗桩,利用柔妃受宠之便,多次向外传递消息。甚至柔妃的“酷似玉柔”,也是北狄根据早年搜集到的、关于苏玉柔的信息,精心培养和刻意模仿的结果。
所谓的白月光替身,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他、针对天朝的阴谋。
当所有的证据摆在萧煜面前时,他坐在龙椅上,久久无言。
愤怒,羞愧,被愚弄的耻辱……种种情绪交织,最终都化为一片冰冷的自嘲。
他为了一个虚假的幻影,一个包藏祸心的棋子,亲手将那个真正陪伴他十年、为他打理后宫、抚养子嗣的发妻,推得远远的。
他想起了沈知意捡起碎瓷时,那释然的笑容。
想起了她代子受罚时,挺直的脊背。
想起了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和她当时空洞的眼神。
“装了十年……放过自己了……”
原来,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放过的,不是那个早已逝去的玉柔,而是他自己那可悲的执念。
而那个他视为“权宜之计”的皇后,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了十年的风霜雨雪。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将柔妃……不,将北狄细作兰殊,打入冷宫,严加看管,待边境战事平定后,再行处置。”
至于那个他心头皎洁了十年的白月光,在这一刻,伴随着真相的揭露,彻底碎裂,化为了齑粉。
第十九章 迟来的醒悟
处理完柔妃的事情,萧煜一个人在养心殿坐了很久。
殿内没有点灯,黑暗将他紧紧包裹。
他一生顺遂,幼年登基,虽有权臣掣肘,但也算励精图治,逐渐大权在握。唯独在情字一关上,他固执地停留在十年前,那个失去玉柔的雨夜。
他将所有酷似玉柔的女子收集在身边,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幻梦,却从未看清过身边真实的人。
如今,梦碎了。
他才惊觉,十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
那个他从未珍视过的皇后,在他日复一日的冷漠与伤害中,早已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与情爱。
她的“摆烂”,不是放弃,而是彻底的解脱与告别。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疾步向外走去。
他要去坤宁宫。
他要去见她。
第二十章 各自天涯
萧煜来到坤宁宫时,宫门依旧紧闭。
他让李德全前去叫门。
这一次,宫门很快打开了。
但走出来的,却不是沈知意,而是身穿朝服,头戴凤冠,妆容一丝不苟的皇后。
她站在门内,与他隔着几步之遥,神情平静,目光疏离,如同对待任何一个前来觐见的臣子。
“皇上驾临,不知所为何事?”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宫礼。
萧煜看着她这副全然公式化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宁愿她像上次那样,对他冷笑,嘲讽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知意……”他上前一步,声音干涩,“朕……都知道了。是朕……错信他人,委屈了你。”
沈知意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煜被她看得心慌,急急道:“那个北狄细作,朕已处置了。以后……以后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这后宫,还是交由你……”
“皇上。”沈知意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妾近来深感才德不足,体弱多病,恐难当皇后重任,继续母仪天下。恳请皇上,准许臣妾迁居西苑,静心休养。”
西苑,那是宫中养老妃嫔的地方,偏僻冷清。
萧煜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要……自请废后?”
“臣妾不敢。”沈知意垂下眼帘,“只是恳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清净。臣妾,累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重重压在了萧煜的心上。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上面再无十年前初入宫时,或许曾有过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也无一个月前,那释然决绝的笑意。只剩下全然的、彻底的疲惫与淡漠。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
不是在柔妃出现的时候,也不是在他砸碎茶具的时候,而是在过去十年里,那无数个被他忽视、被他伤害的日日夜夜里,一点一点,失去了她。
如今,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她这十年承受的委屈和此刻的疲惫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能听到自己干涩而艰难的声音:“……准奏。”
沈知意再次屈膝行礼,姿态完美无瑕:“臣妾,谢皇上恩典。”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回了那座寂静的坤宁宫。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将他和他的世界,彻底关在了门外。
萧煜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久久未动。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儿,带着深宫特有的、浸入骨髓的凉意。
他得到了万里江山,除去了身边细作,似乎赢得了一切。
却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家寡人。
而门内的沈知意,在宫门合上的刹那,抬手,轻轻卸下了头上那顶沉重华美的九尾凤冠。
凤冠被随意地放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带着凉意和自由气息的空气。
天空很高,很蓝。
她的未来,或许依旧困于这四方宫墙之一隅,但她的心,从此海阔天空。
她终于,彻底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