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兼祧两房,我和她的孩子同时染上时疫,太医说解药只有一剂

发布时间:2025-11-13 07:09  浏览量:1

在那座威严冷峻的王府里,为着给离世的兄长延续香火,我的夫君萧渡,依照族里那古老且严苛的规矩“兼祧两房”,将我的嫂嫂苏晚迎进了门。

自那以后,这座外表看似坚不可摧、气势恢宏的王府,却悄然承载起了两位夫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我居住在东院,那里阳光温柔,花草繁茂;嫂嫂苏晚则安身于西院,那里幽静清冷,树木森森。庭院深深,一道道曲折蜿蜒的回廊,宛如一条条无形的鸿沟,硬生生地隔开了两个世界,也仿佛无情地隔开了我们与丈夫之间的缘分。

每个月的十五,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东院的每一个角落,萧渡会准时来到我这东院。斑驳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甜蜜与温馨;而到了初一,他又会脚步匆匆地踏入西院,去陪伴嫂嫂苏晚。日子就这样,在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中,缓缓地流淌着。

然而,命运却如同寒冬里那突如其来、肆虐无忌的暴雪,毫不留情地侵袭而来。那年冬天,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狂舞,很快,整个王府就被一层冰冷刺骨的银装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就在这个寒风凛冽、天寒地冻的季节里,我刚出生不久的孩儿阿渊和嫂嫂的孩儿阿瑾,同时染上了那可怕至极的时疫。

王府上下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仆人们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太医们也是神色凝重、行色匆匆地赶来。可他们带来的,却是一个残酷得让人几乎无法承受的消息:解药仅仅只有一剂,而且这一剂药,只够救一个孩子。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我心底轰然炸响,让我的心瞬间沉入了那无尽的、冰冷刺骨的冰窖之中。

萧渡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不停地落在他的肩头,渐渐地堆积起来,仿佛给他披上了一件洁白无瑕的披风。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沉默了整整一夜。寒风呼啸着吹过,吹起他那随风飘动的衣袂,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

终于,天亮了,那一抹微弱的曙光,如同一位疲惫的旅人,艰难地穿透层层云层,洒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萧渡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挣扎,手中紧紧地握着那碗救命的汤药,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一般,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孤独而决绝,仿佛此刻他肩负的,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和千斤重担。

他背对着我,身影在洁白的雪地里显得无比高大,却又透着一种让人心碎的陌生感。他的声音因为这一夜的痛苦煎熬而变得嘶哑不堪,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阿瑾是兄长唯一的血脉,我绝不能让他断后。”那声音被凛冽的寒风吹散,传入我的耳中,却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狠狠地割开了我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我的阿渊在我的怀里,原本那粉嫩得如同花瓣一般的小脸,此刻却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呼吸越来越微弱,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变冷。我紧紧地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那正在一点点消逝的生命温度,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的煎熬,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我没有哭,甚至没有开口求他,心中的绝望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我所有的力气和希望都吞噬得一干二净,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日后,阿渊下葬。那口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的棺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落入墓穴之中,我的心也随之被深深地掩埋在了那黑暗的泥土之下。那天,天空依旧飘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老天也在为我的阿渊默默地哭泣,整个世界都在为我的阿渊默哀,可萧渡却没有来。这座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温馨无比的王府,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死寂。

没过多久,他派人送来了一口精致得让人眼花缭乱的箱子。箱子被几个强壮的仆人抬进东院,放在我的面前,上面还残留着旅途带来的霜雪,那霜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的心腹管家站在一旁,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带着一种不冷不热、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王爷说,夫人节哀顺变,这些,是给您的补偿。”

我静静地凝视着那口箱子,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补偿?在他眼里,我的儿子,那条鲜活得如同初升太阳般的小生命,竟然只值这一箱东海明珠。那箱子反射着那冷冷的光,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得我眼眶发酸,胃里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得要命。这哪里是什么补偿,分明是对我和阿渊的又一次无情伤害,就像在我的心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

管家还站在原地,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的,那模样仿佛在等我感激涕零、跪地谢恩地收下这份所谓的“补偿”。他似乎觉得这笔丰厚得让人眼红的赏赐足以弥补一切,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让人厌恶的优越感,微微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夫人,王爷也是为了家族的大局着想。长房的香火,是万万断不得的。”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却又透着无尽的寒意,直直地看向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冷冷地问道:“说完了?”

管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又冷淡地回应他,那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得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神色。

“说完了就滚。”我冷冷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我就是这东院的主宰。

管家的脸瞬间一阵青一阵白,神色极为难看,就像调色盘一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躬身退下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回廊尽头,只留下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唤来贴身的张嬷嬷。此刻的张嬷嬷,眼眶早已哭得通红通红的,就像两颗熟透了的樱桃,满脸都是心疼与无奈的神情。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底那如刀绞一般的悲痛,说道:“嬷嬷,叫人把这箱‘东西’抬去库房,锁在最里面,跟我那些嫁妆放在一起。”我顿了顿,咬了咬嘴唇,那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别让它脏了我儿子的地。”

张嬷嬷默默地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疼惜,那眼神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那冰冷的心。她转身去安排下人,把箱子抬走了。看着箱子被抬出东院,我的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东院依旧很大很大,可如今却显得格外空荡荡的,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无一人的牢笼。曾经,阿渊在的时候,这里到处都充满了他那清脆悦耳的欢声笑语,每一个角落都留存着他那小小的、可爱的痕迹,那是我生命中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如今,他离去了,所有的热闹都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尽的悲伤。

我让张嬷嬷把院里大部分的仆人都遣散了,只留下她一人陪伴在我身边。人多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只会让我更加心烦意乱,就像无数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叫一样,我嫌吵。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张嬷嬷那轻轻的脚步声,孤独而又空洞,仿佛在诉说着我的悲伤和无奈。

我开始动手整理我的东西。一件一件,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仿佛拿起的不是物品,而是我和萧渡曾经的回忆;又轻轻地放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不舍和眷恋。这些都是萧渡曾经送我的礼物。那支他初次见我时,亲手为我簪上的白玉簪,那时的他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日的阳光,满是爱意,仿佛我就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那件他围猎归来,满心欢喜送给我的火狐裘,那火红的颜色就像燃烧的火焰,只为博我一笑,让我感受到他的深情;那方他亲手为我题字的砚台,每一个字都写得刚劲有力,写满了他的深情厚意……

曾经,我以为这些礼物代表着他对我的爱,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可如今,我终于明白,这些不过是他在履行“丈夫”这个身份时的道具而已,是每月十五来东院留宿的例行流程之一。就如同他给西院送去的百年人参一样,不过是明码标价的赏赐罢了,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我将那些物件逐一整理,细致地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放进大小各异的箱子里。接着,我拿起封条,动作迟缓地贴上去,那动作仿佛是在封存一段早已消逝的爱情,封存那颗早已破碎成渣的心。此时,我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没了生机,身体也随之麻木,好似被一层冰冷的寒霜包裹,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最后,我在一堆旧物中翻找,终于找到了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本有些陈旧的医书。

翻开书页,一张小像从中间滑落。

那是我亲手绘制的。画上,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阿渊睡得正香甜,那眉眼与我极为相似,鼻子和嘴巴却和萧渡如出一辙。

曾经,我满心欢喜地拿着这张画像,笑着对萧渡说道:

“你瞧,咱们的儿子长得多俊呐。”

那时,他温柔地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声音轻柔地回应:

“嗯,是咱们的儿子。”

“咱们”的儿子,如今听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我紧紧地攥着那张小像,胸口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撕裂,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最终,我还是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将小像抚平,然后贴身放进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丝温暖。

我把医书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行囊里,动作带着几分决绝。

我望向窗外,王府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王府的天,是时候变了。

我,也该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有些账必须得算清楚。

我曾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萧渡,这份情,我欠他的。

而他,却欠我一条命,一条我孩子的命。

东院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西院却热闹非凡,传来的欢声笑语格外刺耳。

那丝竹声、宾客的调笑声,还有孩子清脆的笑声,隔着那道院墙,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直直地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疼痛难忍。

我静静地坐在窗边,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张嬷嬷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脸上满是担忧,轻声劝我:

“夫人,您多少吃一点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可扛不住啊。”

我却毫无胃口,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时,一个小丫鬟兴奋地跑过来,脸上洋溢着激动,难掩喜悦之情:

“嬷嬷,大喜事啊!王爷把库房里的那支百年老山参,赏给西院的苏夫人和阿瑾少爷补身子了!”

张嬷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厉声呵斥:

“嚷嚷什么!这里可是东院,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说话。

那支百年人参,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母亲担心我体弱,特意放进我嫁妆里的。

如今,却成了别人用来稳固宠爱的赏赐,真是可笑至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气如同一条条冰冷的蛇,从窗缝里钻进来,冻得我骨头生疼,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寒意侵蚀。

张嬷嬷心疼不已,赶忙从柜子里翻出那件银狐裘,轻轻地披在我身上,嘴里念叨着:

“夫人,小心身子,可别染上风寒了,这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狐裘,是去年冬日萧渡送给我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这狐裘暖和,能陪我度过寒冷的冬天。

我刚想让嬷嬷把狐裘拿开,院门却被一脚狠狠地踹开,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东院格外突兀。

王府管家,就是白天送明珠的那位,带着两个家丁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身上的狐裘,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嫉妒,阴阳怪气地说:

“哟,云夫人可真会享受啊。西院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在为王府的事操心,您倒好,在这儿清闲自在。”

说着,他走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下狐裘,扔在地上,仿佛扔的是一件破旧不堪的东西:

“王府的用度都是有规制的,东院现在没有小主人,份例就得减半。这银狐裘超出了规制,得收回库房,可不能坏了王府的规矩。”

张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像一只愤怒的母鸡,挡在我身前,大声说道:

“李管家,你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夫人本来就畏寒,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夫人吗?”

“啪!”

李管家抬手就扇了张嬷嬷一巴掌,那声音清脆响亮,在房间里回荡。

“放肆!一个下人也敢顶嘴?来人,张嬷嬷以下犯上,拉出去杖责二十,让她知道这王府的规矩!”

我站起身,眼神冰冷如霜,冷冷地说道:

“住手。”

李管家斜着眼睛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屑和挑衅:

“夫人想领罚,就站着。站够一个时辰,这事就算了,不然,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说完,他便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嚣张的笑声。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很快,我的身上就被雪覆盖,变成了一个雪人。

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无尽的疲惫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时辰后,我几乎冻僵,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每动一下都疼痛难忍。

远处,一顶暖轿在仆人的簇拥下从西院缓缓过来,那暖轿华丽而精致,仿佛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是萧渡,他赴宴归来了。

轿子经过时,一阵风吹过,帘子被风吹起,我看到了他的侧脸。

他的眼神冷漠而疏离,没有看我一眼,一眼都没有。

我就像院子里的树、石头,透明得仿佛不存在,在他眼中,我或许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就这样径直过去了,没有丝毫的停留。

我扶着门框,脚步蹒跚地缓缓挪回房间,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喉头一甜,一口血咳在白手帕上,那鲜血如同绽放的梅花,凄厉而刺眼。

我平静地收起手帕,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拿出纸笔,在离开王府的计划上,认真地添了一笔:

李管家。

我没想到,苏晚会来东院。

她抱着阿瑾,身着一件艳丽的妃色长裙,那颜色如同燃烧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她的面色红润,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一进门,她便夸张地捂住口鼻,眉头紧皱,大声说道:

“哎呀,妹妹这院里药味儿可真重啊,闻着这味道,我脑袋都疼,难受死了。” 心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装作关心的样子劝道:“你可得放宽心啊,别总是这么憋着自己,不然人迟早要憋出毛病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说着,她把怀里的阿瑾往我这边送了送,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阿瑾,乖,叫婶娘。你婶娘可疼你啦,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婶娘。”

阿瑾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陌生和恐惧,小手还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仿佛害怕我会把他抢走。

我没有搭理她,目光直直地落在她怀里孩子的脸上。

真像啊。

和我那可怜的阿渊,有七分相似,仿佛是阿渊的转世。

苏晚见我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在我房里大摇大摆地转起来,那姿态就像这屋子已经是她的了,俨然一副屋子主人的模样。

“妹妹,嫂嫂可得说你两句。你看你这屋子,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跟个冰窖似的。阿渊……他已经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也得为王爷考虑考虑,为萧家想想呀。你这样一直消沉下去,王爷看着得多心疼啊,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咂了咂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这茶都凉透了,下人是怎么伺候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明天我给你换两个机灵的,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我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不必。”

苏晚像是刚发现我会说话,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瞧,能说话多好啊。人呐,就怕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妹妹你可别这样,要往好的方面想。”苏晚抱着阿瑾,笑着走到我身边,故意放慢脚步,“来,妹妹,坐下,嫂嫂陪你唠唠,咱们姐妹俩好好聊聊。”

她坐下时,手臂看似“不经意”地一挥,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扫到了我腰间的玉佩。

“啪”的一声,玉佩掉落在地,碎成几块,那声音如同我的心碎声,清脆而绝望。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张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满是惊愕和愤怒,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心猛地一紧,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动弹不得。

那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也是阿渊唯一戴过的饰物。

曾几何时,小小的阿渊躺在我怀里,胸口挂着这块温润的玉,那画面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就在昨天。

苏晚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妹妹,对不住,我这手太没轻重了,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嘴上说着抱歉,嘴角却微微勾起,闪过一丝得逞的笑,那笑容如同恶魔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碎片,假惺惺地说道:“碎了就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妹妹别气,回头让王爷给你找更好的,比这强多了。一个物件儿而已,哪有活人重要啊,你可别为了这个伤心难过。”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苏晚的笑容僵住,眼神开始闪躲,仿佛害怕我会把她吃掉,抱着孩子匆匆站起来。

“那……嫂嫂西院还有事,先走了。妹妹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说完,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那慌张的背影仿佛后面有鬼在追她。

我没去捡地上的碎玉,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直到天黑。

萧渡来了。

阿渊离世后,这是萧渡头一回踏入我的东院。

我原本以为,他踏入这院门,第一句定会质问我玉为何破碎。

然而,他并没有。

他刚一进门,那眉头便紧紧皱起,好似拧成了一股绳,脸上瞬间布满了怒气,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他对着我大声斥责道:“云舒,你闹够了没有?”

“嫂嫂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就为了那么一块玉,把阿瑾都吓得哇哇大哭!”

“她一个寡嫂,在这王府里本就过得艰难,日子如履薄冰。你身为弟媳,不帮衬着点也就罢了,还给她摆脸色看?”

“能不能有点大局观,让我少操点心!”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斥责,嘴角竟不受控制地上扬,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在他的心里,苏晚是那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寡嫂,需要他悉心呵护。

阿瑾是他兄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是他萧家的希望。

而我,云舒,不过是他为了顾全家族大局而迎娶的工具罢了。

我那死去的儿子,在他眼中,仿佛根本不值得被提及。

我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唤道:“萧渡。”

“我们和离吧。”

“和离?”萧渡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满是错愕。紧接着,震惊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随后,怒火便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眼中肆意蔓延。

“云舒,你是不是疯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和离?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我给的,不是王府给的!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我神色平静如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带走阿渊的灵位。”

“不可能!”他想都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那决绝的语气,就如同当初他毫不犹豫地去救阿瑾时一般,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

“阿渊是萧家的血脉,他的灵位必须进入萧家祠堂,这是规矩,容不得你胡来!”

就在这时,苏晚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她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参汤。

她看到我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参汤轻轻放下,然后柔声细语地劝道:“王爷,您别跟妹妹置气了。妹妹刚刚失去了孩子,心里肯定难受得像被刀割一样,说些胡话也是在所难免的,您就多担待点。”

说完,她又转过身,苦口婆心地劝我:“妹妹呀,和离这话可千万不能随便说啊。王爷平日里对你可不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他的心呢?再者说了,阿渊是萧家的血脉,他的灵位哪能让你一个外姓人带走呢?要是这事传了出去,我们萧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呀?这不是让王爷左右为难嘛。”

“外姓人”,好一个“外姓人”,这三个字如同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我的心里。

“让王爷难做”,好一个“让王爷难做”,这看似体贴的话语,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将我的尊严一点点割碎。

萧渡听了苏晚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他猛地甩开我的手,那动作粗暴而决绝,仿佛我是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他恨不得立刻与我划清界限。

“云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东院,你依旧是这王府高高在上的夫人。”他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警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剑,直直地刺向我。

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眼神坚定而决绝,再次重复道:“我要和离,我要带走阿渊。”

萧渡的耐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耗尽,他眼底原本还残存的一丝温度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与残忍,那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成冰。

“好,好得很。”他连着说了两个“好”字,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想要个了断吗?我今日便成全你。”

“你不是舍不得你儿子吗?我今天就让你看个清楚,他到底是谁家的种!”

说罢,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那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我的胳膊捏碎。他一路拖着我,脚步匆匆,朝着王府那阴森森的禁地——萧家祠堂走去。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森严的氛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们。正中位置,整整齐齐地供奉着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那一个个牌位,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沉默而威严。最上方,摆放着他亡兄萧渊的灵位,那灵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萧渡命人取来阿渊那小小的灵位。那灵位在他手中,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他当着我的面,当着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将阿渊的灵位置于亡兄灵位的正下方,那位置,宛如一个卑微的陪衬,仿佛阿渊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他亡兄的伟大。

他点燃三炷香,高高举起,那袅袅青烟缓缓升起,仿佛是他对列祖列宗的诉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萧氏不肖子孙萧渡,今告慰列祖列宗、告慰亡兄萧渊之灵。”

“亡兄血脉阿瑾,已安然无恙,这是我萧家之幸。”

“次子阿渊,顽劣体弱,福薄缘浅,未能在这世间长久停留。”

“然,其生为我萧家之人,死亦为我萧家之鬼,这是他逃不掉的命运。”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香,转身面向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残忍,那目光冰冷得如同寒冰,没有一丝温度。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云舒,你看清楚了。”

“阿渊此生最大的意义,就是为我兄长陪葬,成全我萧家的大义。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归宿。”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再次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几个字:“从今日起,他与你尘缘已断,是为——断母缘。”

“断母缘”,这三个字如同三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

仪式结束。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身体。我看着阿渊那小小的灵位被置于另一个男人的牌位之下,仿佛成了别人的陪葬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绝望。

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儿子啊。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他寄予了无尽的期望和爱。然而,从生到死,乃至死后,他都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的大义。而我这个生母,连悲伤和怀念的资格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我被下人“请”回了东院。那“请”字,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却充满了嘲讽和不屑。此后,萧渡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他大概以为,我已经被他彻底击垮,从此会乖乖地待在这东院,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妇人。

院外,李管家对着身边的小厮低声说道,那声音虽然低,但却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中:“王爷说了,让她静几天。女人家就是爱闹脾气,等她闹够了,饿她几顿,她自然就明白自己的本分了,到时候就会乖乖地听话了。”

小厮谄媚地笑着附和道,那笑容如同一张虚伪的面具:“就是就是,离了王府,她一个被夫家厌弃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活路?王爷现在心思都在西院的阿瑾少爷身上,那才是王府未来的希望,是萧家的顶梁柱。东院这位,算是彻底废了,再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我坐在屋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那动作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然而,听着他们这些刺耳的话语,我的内心却渐渐平静下来,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废了?不。是新生。

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连最后的精神寄托都被人以最残忍的方式碾碎,她便无所畏惧,没有什么可以再让她害怕的了。

萧渡以为他赢了,他重新夺回了掌控权,将我这个不听话的棋子牢牢地按在了棋盘上,任他摆布。他太傲慢了,傲慢得从不屑于了解我。他不知道我出身医药世家,从小熟读医理,对各种香料也精通无比;更不知道,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远不止那株被他轻易赏给别人的百年人参,那里面藏着许多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培养阿瑾身上。他亲自教阿瑾读书习字,那认真的模样,仿佛阿瑾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他视阿瑾若珍宝,悉心栽培,一心要将他培养成萧家最耀眼的继承人,让萧家在他这一代更加辉煌。而东院,被他彻底遗忘在了角落里,仿佛这里从来都不存在过。这正合我意,我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王府的最后一晚,我让下人把封存好的箱子都搬到院子里。那些箱子里,装满了白玉簪,那簪子洁白无瑕,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装满了火狐裘,那裘皮柔软温暖,仿佛还带着曾经的温度;装满了名家字画,那一幅幅画作,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装满了珍稀古玩,那一件件古玩,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所有他曾赠予我的东西,所有象征着我们过去情分的物件,都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我亲手拿起火把,那火把在我手中燃烧着,火焰跳跃着,仿佛是我心中的怒火。我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扔向那些东西,熊熊烈火瞬间燃起,映红了半边天。那火焰如同我内心的愤怒和绝望,肆意地燃烧着。我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仿佛看到了我们曾经的爱情也在火中消逝。

曾被我视作珍宝之物,在烈火中渐渐消失,就如同我那可笑又一厢情愿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烧吧。”我轻声呢喃,那声音轻得仿佛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烧得越干净越好,把过去的一切都烧掉,从此我与过去彻底告别。”

我转身回房,脚步坚定而从容,没有再回望一眼那燃烧的火焰,仿佛那火焰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行囊早已备好,那行囊不大,却装满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里面仅有一本医书,那医书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研读的,里面记载着无数的医术和知识,是我未来的希望;还有我贴身珍藏的那张阿渊小像,那小像上的阿渊笑容灿烂,仿佛还在我身边嬉戏玩耍。

足够了,有这些就够了。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那光芒如同希望的曙光,照亮了黑暗的天空。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那洁白的雪花覆盖了整个世界,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我背着行囊,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王府,走向那未知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我轻轻推开东院那扇陈旧的角门,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这座囚禁我多年、如同枷锁般的府邸。我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萧渡,苏晚,咱们走着瞧,日子还长着呢。”

当我踏出王府大门时,那纷纷扬扬的雪已然停歇。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时光匆匆,半年转瞬即逝。京城南市热闹的街巷里,悄然出现了一家别具一格的香料铺子。

这铺子规模不算大,可名字却透着股雅致的韵味,唤作“晚香堂”。

晚香堂里只售卖一种香,名叫“浮生梦”。

据说,这香有着神奇的安神静心功效,能让人在小小的梦境中寻得片刻的安宁与慰藉。

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听闻了这香的神奇,纷纷趋之若鹜。哪怕有人愿意出千金的高价,也很难买到一盒。

而晚香堂的主人,一直是个神秘的谜团,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

大家只知道,有个神秘的女香主,始终不露面。所有的生意往来,都由张嬷嬷一手打理。

此刻,我端坐在晚香堂二楼那间布置典雅的雅间里,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张嬷嬷轻轻推开房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将一本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的桌上,说道:“主人,这个月‘浮生梦’的进账又比上个月翻了一倍。”

“城西的李员外,愿意出三千两的高价,想把下个月的货全部买断,被我给回绝了。”

我微微点头,伸手翻开账册。上面的数字,足以让我买下十座豪华的摄政王府。

“京郊那几处闲置的庄子,都顺利盘下来了吗?”我放下账册,抬头问道。

张嬷嬷赶忙回答:“都盘下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庄子里全都种上了‘醉神花’和‘七里香’,这可是制作‘浮生梦’的主要原料。”

“只是……”张嬷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追问道。

“如今新皇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稳固,朝中有几位老王爷暗中蠢蠢欲动。咱们和一直支持新皇的‘凤凰商会’走得这么近,会不会有些冒险啊?”张嬷嬷小心翼翼地说出心中的担忧。

我缓缓放下手中拿着的茶杯,抬眸看向张嬷嬷,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嬷嬷,你仔细想想,我还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呢?”

张嬷嬷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是啊,曾经那个温顺乖巧的云舒,早在那场“断母缘”的仪式里,就已经彻底死去了。如今,稳稳坐在这里的,是南城晚香堂的主人,是一个满心复仇、只专注于生意、对感情早已死心的狠角色。

萧渡一直以为,我离开了他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他哪里知道,我母亲出身的云家,曾经可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第一制香世家,财富多到富可敌国。他更不会想到,母亲留给我的,不只是那本珍贵的医书,还有一张能够颠覆乾坤的制香秘方,以及一张遍布全国、隐秘而强大的人脉网。

这些,原本是我打算在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时,永远不会动用的后路。可如今,却成了我对抗他的唯一有力武器。

我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说道:“凤凰商会那边,可以进一步加深合作。”

“你去告诉他们,晚香堂愿意为他们提供三倍的资金支持。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李管家的全部黑料。”

那个曾经亲手扯下我身上狐裘、罚我在雪地里罚站的李管家,我怎会轻易放过他。

张嬷嬷闻言,立刻恭敬地躬身领命,声音坚定:“是,主人。”

她退下后,我独自坐在窗边,任由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怀里,阿渊的小像依旧带着一丝温热,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我不再是那个深闺中任人拿捏、毫无反抗之力的摄政王妃。我是南城的主人,是黑暗中悄然织网、等待猎物上钩的猎手。

我轻声呢喃:“萧渡,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后来,我听闻我离开王府后,萧渡开始陷入了失眠的痛苦之中。

起初,他满心都是愤怒。他瞪大了眼睛,怒目圆睁,立刻下令封锁全城,发誓一定要找到我的踪迹。可一个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他精心打造的牢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掌控感,第一次遭到了如此严重的挑衅,他的拳头因为愤怒而攥得泛白。

愤怒过后,便是长久的空虚。东院被紧紧封锁起来,那里的死寂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蔓延至整座王府。他开始觉得,这偌大的王府,大得让人心里发慌,仿佛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无尽的孤独。

苏晚倒是春风得意,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成了西院唯一的女主人。她还经常带着阿瑾在萧渡面前晃悠,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阿瑾,在她的溺爱下,变得越来越骄纵顽劣。今天打碎了前朝珍贵的花瓶,明天就敢对教导他的太傅不敬。

苏晚只会一味地溺爱他,娇嗔地对萧渡说:“王爷,阿瑾还是个孩子,您别对他这么严厉嘛。”

“王爷,我看上了一支南海的珠钗,您赏给我好不好呀?”

“王爷,我娘家弟弟想在兵部谋个差事……”

萧渡开始渐渐厌烦,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我在王府时的种种好,想起我打理王府时井井有条的模样,想起我为他奉茶时那温婉安静的神情,想起我抱着阿渊,对他浅笑的温馨画面。曾经,那些被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画面,如今却成了他在午夜梦回时,唯一能够慰藉他心灵的温暖。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药方开了一沓又一沓,可都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他听闻南市有个“晚香堂”,还有那千金难求的“浮生梦”。他赶忙派人花重金买了一盒回来。

香被缓缓点燃,一股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香气,如同轻柔的薄雾一般,缓缓弥漫开来。在这股香气里,他竟然难得地睡了个好觉。可他却不知道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只当是这香确实有着神奇的奇效。

直到那次宫宴。

新皇为了款待有功之臣和京中的豪商,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萧渡身为摄政王,自然在受邀之列。凤凰商会的人也收到了邀请。

席间,萧渡远远望去,突然瞧见商会代表中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裙,气质清冷高雅,未施任何粉黛,却比满座那些珠光宝气的女子更加夺目。

她正与新皇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总管低声交谈着,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与自信,仿佛自带一种独特的气场。

那身形,那侧脸……萧渡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云舒。是云舒啊。

她没有死,没有变得落魄,没有走投无路。她活得比在王府时,更像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人。

那一刻,“后悔”的情绪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瞬间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堪。

他立刻转过头,对身边的侍卫下令:“查。”

“去查那个晚香堂,查那个女人的一切!”

萧渡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晚香堂的主人,凤凰商会的新晋合伙人,南城最神秘的女香主。

正是我,云舒。

他拿着那份密报,坐在书房里,整整一夜都没有动过,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第二天,他来了。他的王驾浩浩荡荡地停在晚香堂门口,那阵仗引得整条街的人都为之轰动,纷纷围过来观看。

他想进去,却被张嬷嬷拦在了门外。

张嬷嬷微微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请回,我家主人不见客。”

萧渡脸色铁青,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怒吼道:“让她出来见我!我是她丈夫!”

张嬷嬷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摄政王妃云舒,早在半年前那个雪夜,就已经在王府‘死去’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晚香堂的云香主,与王爷,再无任何瓜葛。”

萧渡气得呼吸急促,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拂袖而去。他心想,凭自己摄政王的权势,对付一个小小的香铺,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于是,萧渡开始动用自己盘根错节的人脉,对南市的官员们施压,试图以此逼迫云舒就范。

可谁能想到,第二天,凤凰商会就呈上了弹劾他的奏折。就连新登基的皇帝都派了人来,看似关切,实则带着几分质问地询问他,堂堂王爷,为何要和一个商人过不去。

萧渡碰了个硬钉子,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云舒早已不是那个任由他随意摆布、柔弱可欺的女子了。

他当机立断,改变了策略,开始放下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身段。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他就早早地来到晚香堂外等候,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如同流水一般,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晚香堂。那些宝物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萧渡的诚意。

一封又一封的悔过书,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的懊悔与自责。

然而,云舒对这些全都视若无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她让张嬷嬷当着萧渡的面,把送来的东西有的拿去变卖,有的分发给街边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张嬷嬷板着脸,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

萧渡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涨红了脸,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到晚香堂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声喊话:“云舒,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你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肯罢休?”

彼时,云舒正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优雅地品着茶。听到他的话,她眼神平静如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萧渡的喊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

终于,在一个大雨倾盆、狂风呼啸的傍晚,萧渡做出了一个震惊众人的举动。

他遣散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跪在了晚香堂的门前。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疯狂地倾泻而下,将他那身华贵的王袍浇得湿透,狼狈不堪地贴在身上。

他跪得笔直,身姿如同寒冬中挺立的青松,宛如一尊正在忏悔的石像。整条街的人都被这罕见的一幕吸引,纷纷围了过来,对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王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渡就这么跪了一夜,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直到第二天清晨,雨终于停了,天空渐渐放晴,云舒才让张嬷嬷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萧渡以为云舒心软了,他抬起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眼神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但他没等到云舒。

只等到了张嬷嬷。

还有一句云舒让张嬷嬷带去的话。

张嬷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他面前,将一把伞轻轻放在他身边,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然后,她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复述了云舒的原话:“王爷的膝盖,还是留着跪萧家列祖列宗吧。”

说完,张嬷嬷转身,毫不犹豫地进门,当着萧渡那绝望到极点的面,缓缓关上了那扇他跪了一夜也未能叩开的大门。那“砰”的一声关门声,仿佛重重地敲在了萧渡的心上。

阿渊的忌日到了,云舒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外的相国寺。

她神情虔诚,脚步轻盈而又坚定地走进寺庙,为阿渊点了一盏长明灯。那跳动的火苗,仿佛是阿渊在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之光。她默默地站在灯前,眼神专注而虔诚,心中默默祈求阿渊来世能生在寻常人家,有真正疼爱他的父母,能过上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

她没想到,萧渡会在这里等她。此时的萧渡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眼下的乌青如同浓墨重彩一般,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而阴郁,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他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云舒的去路,眼神急切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仿佛害怕云舒会突然消失不见:“舒儿,我们谈谈。”

云舒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没有理会他,侧身想要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萧渡见状,心急如焚,急忙从身后一把抓住云舒的手臂,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一松开云舒就会消失不见:“我知道你恨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怎样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回到王府!”

见云舒依旧不为所动,眼神冷漠得如同冰冷的寒潭,他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抛出了他认为的底牌。

他举起手,指天发誓,声音洪亮却又带着一丝颤抖:“舒儿,我以阿瑾的未来起誓!只要你肯回王府,我立刻废黜苏晚,将她逐出府去!”

“阿瑾,我会把他记在你的名下,他以后就是我们的嫡子!我将你奉为唯一的王府主母,此生绝不纳妾!”他满脸期待地看着云舒,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仿佛云舒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以为这是天大的恩赐,以为云舒还在乎那个王妃的位置,以为云舒还会稀罕做他儿子的母亲。真是可笑至极,他完全不了解云舒的心。

云舒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这半年来第一次对萧渡开口。

“萧渡。”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秋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冰冷如霜,仿佛能将人冻结。“你拿你儿子的未来发誓?”

萧渡看到云舒开口,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急切地点头:“是!我发誓!”

云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在产房,苏晚也生了。”

萧渡愣住了,眼神中满是疑惑,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被一道难题困住了。

云舒看着他,一字一顿,将那个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如同揭开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亲手刨开,送到他面前。

“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萧渡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如同一张白纸,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你……你说什么?”

“我说,为了保住你心心念念的长房血脉,为了让你兄长不断后,我,云舒,用我刚出生的亲生儿子,换下了那个死婴。”云舒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刺萧渡的心脏。

她的话,像一把把利刃,凌迟着他的认知,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混乱不堪。

“所以,那个被你放弃,被你眼睁睁看着病死,最后连灵位都要拿去给你兄长陪葬的阿渊……”

“才是我为你兄长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而你现在视若珍宝,为了他,不惜让我和我的儿子去死的阿瑾……”

云舒凑近他,压低声音,神情冷峻得如同寒冬中的冰雕,揭开了最后的真相:“他,才是你萧渡自己的亲生儿子。”

萧渡瞬间呼吸急促,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神惊恐得如同见到了鬼魅,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寺庙那古老而又厚重的红墙上。他死死盯着云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云舒冷漠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仿佛萧渡在她眼中已经不存在了。

“萧渡,你为了保全萧家的大义,亲手杀了兄长的儿子。”

“你为了所谓的名分,让亲生骨肉成了长房的继承人。”

云舒嘴角泛起一丝嘲讽,问道:“你说,这出戏是不是很精彩?”

说完,她不再理会萧渡,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那坚定的步伐,仿佛在宣告着她与过去彻底决裂。

身后,传来萧渡彻底崩溃的嘶吼,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在寺庙中回荡。

那日之后,萧渡疯了。

“混淆宗族血脉,致使长房断后”,这顶天大的罪名,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被他自己亲口在金銮殿上喊了出来。新皇顺水推舟,顺势夺了他的爵位,将他废为庶人。

他被赶出了那座曾经奢华无比的摄政王府。

听说,他没去任何地方,终日守在萧家那空荡荡、冷冷清清的祠堂里。

白天,他对着亡兄的灵位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嘴里念叨着:“大哥,我对不起你。”那声音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晚上,他抱着阿渊小小的牌位哭泣,泪水浸湿了牌位,一遍遍地呼唤着阿渊的名字,仿佛阿渊还在他身边。

他活在了自己制造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解脱,如同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

至于苏晚,她的下场也来了。

欺君之罪,本该满门抄斩,那血腥的场景仿佛已经浮现在眼前。

新皇“仁慈”,念及其子阿瑾是萧渡唯一的血脉,也是曾经的“长房嫡孙”,只赐了苏晚一杯毒酒。那杯毒酒,如同死亡的气息,慢慢侵蚀着苏晚的生命。

阿瑾被保留性命,送去了皇家庄园,终身不得返京。那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同小皇帝一般的孩子,成了没有姓氏的囚徒,失去了自由和尊严。

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仿佛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数年光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晚香堂在云舒的精心打理下,成了皇商,生意如同繁花似锦,遍布大江南北。那热闹的场景,仿佛一幅繁荣的画卷。

云舒用赚来的钱,在全国各地建了许多善堂,专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孤儿。那些善堂,如同温暖的港湾,给孩子们带来了希望和关爱。

每一间善堂,都以“阿渊”为名,仿佛阿渊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这些孩子。云舒终身未再嫁,她的心中只有阿渊和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有一年新年,大雪纷飞,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洁白的棉被覆盖。

云舒在城外最大的“阿渊堂”门口,看到一个被丢弃的女婴。那女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仿佛一朵在寒风中绽放的花朵。

襁褓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求活。”那简单的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渴望和无奈。

云舒轻轻抱起她,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如同一个温暖的火球,如一束光照进她那冰封已久的心。

她收养了她,为她取名云念,思念的念,寓意着对过去的思念和对未来的希望。

故事最后,也是个雪天。

云舒抱着会牙牙学语的云念,坐在晚香堂二楼的暖阁里。暖阁里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很快染白了世界,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盛装。

云念伸出粉嫩小手,指着窗外,奶声奶气地说:“娘,你看,雪!”那天真无邪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

云舒抱紧她,身体随着轻柔节奏摇晃,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那小调悠扬动听,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美好。

心底,如平静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满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然。她知道,自己获得了真正的新生,如同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