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我误入女上司办公室,撞见她更衣,她锁门说正好有事聊

发布时间:2025-10-19 18:12  浏览量:2

“陈阳,把这份文件给林主任送过去,加急的。”

老王把一沓厚厚的、还带着油墨香的文件拍在我桌上,声音不大,但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

我“哎”了一声,立马站起来。

那年是1994年,我二十三岁,刚从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毕业,托了家里的关系,进了这家省城的进出口公司实习。

我的目标很明确,留在省城,转正,拿到那个叫“编制”的东西,然后把在老家等着我的小兰接过来。

小兰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她总是在信里说:“陈阳,你安心在外面闯,家里有我。”

每次看到这句话,我心里就热乎乎的,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林主任,叫林晚,是我们部门的主任。三十出头,人长得好看,但总是板着脸,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整个公司的人,都有点怕她。她业务能力强得没话说,几百万的单子,她一个人就能拿下来。听说她爱人身体不好,常年住院,但从没见她因为家里的事耽误过一分钟工作。

我拿着文件,走到她办公室门口。门是那种老式的木头门,上面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牌子。

我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回应,有点模糊,像是“进来”。

我没多想,拧开门把手就推门进去了。

然后,我就愣在了原地。

办公室里,林晚背对着我,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她脱掉了外面那件蓝色的工作套裙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裙。

那衬裙很薄,勾勒出她背部的线条,纤细,却又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柔弱。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镶上了一圈金边。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里的文件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我恨不得立刻扔掉。

我应该立刻退出去,关上门,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几秒钟的凝固里,林晚转过身来。

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脸上的惊慌失措。

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尖叫,或者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她就那么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另一件干净的衬衫,穿上,一颗一颗地系好扣子。

整个过程,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烧,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林……林主任,我……”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没有理会我的解释,而是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背后就是门。

她走到我面前,没有停下,而是伸出手,越过我的肩膀。

“咔哒”一声。

门被她从里面反锁了。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我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像栀子花一样的香味,混合着肥皂的味道。

“正好,”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要跟我谈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反锁了门,谈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我以为的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林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见您说‘进来’……”我还在徒劳地解释。

“我知道。”她打断我,“文件给我。”

我机械地把那沓文件递给她。

她接过去,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看都没看一眼。

“陈阳,”她叫我的名字,“你来公司快半年了吧。”

“五个月零十二天。”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一个极淡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记得挺清楚。”她说,“实习期快结束了,想不想留下来?”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留下来,光靠熬日子、不出错,是不够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我的心上,“今年转正的名额只有一个。”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名额,我们这批实习生有七八个,个个都削尖了脑袋。

“但是,”她话锋一转,“有机会,就看你敢不敢抓。”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手里有个项目,”她慢慢地说,“不在公司的业务范围之内,是我自己私下筹备的。需要一个信得过、脑子活、能吃苦的人来帮我。”

我更糊涂了。她自己的项目?找我?

“为什么……是我?”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她看着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似乎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

“因为你像我刚工作的时候。”她说,“眼睛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但又守着自己的规矩。最重要的是,你缺钱,也缺机会。”

她一句话,就把我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

“这个项目,做好了,你转正需要的钱,我来想办法。甚至以后,你买房子、接家人来省城的钱,都不再是问题。”

她描绘的蓝图,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我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刻,跟我说这些?

这像一个巨大的诱饵,但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我……我需要做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先从一次出差开始。”她说,“跟我去一趟广州,见一个客户。这件事,不能让公司里任何人知道。”

保密。出差。跟她两个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我头皮发麻。

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是能杀人的。一个年轻男下属,跟自己的女上司,秘密出差。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艰难地说。

“可以。”她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想好了,明天上班前给我答复。”

她说完,转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锁。

“你可以出去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老王凑过来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林主任没说你什么吧?”

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件事。

林晚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机会,是我奋斗好几年都未必能得到的前途。

另一边,是不可预知的风险,是可能会让我身败名裂的流言。

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跟小兰说?

晚上,我躺在单位分的集体宿舍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同屋的鼾声像拉锯一样响。

我想起了小兰。她的脸在黑暗中那么清晰。我想起她在信里写的每一个字,想起她让我“安心”。

可我现在,一点也安不了心。

我爬起来,走到窗边。

九十年代的省城,夜晚没有后来的灯火辉煌。远处只有零星的灯光,像一颗颗暗淡的星星。

我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陈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了,你和小兰的好日子就来了。畏畏缩缩,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另一个说,陈-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你对得起小兰的信任吗?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我还没想好。

我决定,如果林晚不提,我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刚在座位上坐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林晚的办公室打来的。

“来我办公室一趟。”她的声音还和昨天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办公室的门开着。

她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文件。见我进来,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坐下来,手心又开始冒汗。

“想好了吗?”她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我。“陈阳,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别人说闲话,怕事情不干净,毁了你的前途。”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路。所有的收获,背后都标着价格。”

“我选你,不是心血来潮。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整理的资料,逻辑清晰,分门别类,比很多老员工都做得好。上次公司接待外宾,翻译临时出了问题,是你用半吊子的英语加上比手画脚,把场面圆了过去。你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她竟然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我心里有些触动。被人认可的感觉,很奇妙。

“至于昨天的事……”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了那件尴尬事,“我丈夫住院,昨晚我在医院陪了一夜,早上直接过来的,想换件干净衣服。我以为办公室没人,是我的疏忽。”

她的解释很平淡,但很有说服力。

“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它关系到……一条人命。”

她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丝脆弱,像一根针,扎在了我心上最软的地方。

我忽然觉得,我之前那些关于阴谋、陷阱的猜测,有点可笑。

也许,事情很简单。

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在寻找一根救命的稻草。而我,恰好是她认为合适的那个人。

“好。”我说。

我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感觉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去。”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赞许。

“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九点的火车。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不用来上班了。记住,对任何人,都说是家里有急事。”

我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我开始收拾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刮胡刀,一本英语词典。

我看着桌上小兰的照片,心里一阵发虚。

我拿起笔,想给她写信。

“小兰,我……”

我写了开头,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说我家里有事?这是撒谎。

说我跟女上司去广州出差?她会怎么想?

最后,我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想,等我回来,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跟她解释一切。

晚上,我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等了很久,才看到林晚的身影。

她换了一身便装,一件米色的风衣,一条牛仔裤,看起来比在办公室里年轻了好几岁。

我们一前一后上了火车,是卧铺车厢。

很巧,我们的铺位挨着,都是下铺。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车厢里混合着各种气味。

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她靠在床头看书,我躺在铺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色,心里乱糟糟的。

半夜,我被渴醒了。

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去打开水。

经过她铺位的时候,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她没有睡。

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车厢的天花板。

她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坚硬和冷静,只有一种化不开的疲惫和忧愁。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到了广州,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的家乡、和省城不一样。街道上的人说话我听不懂,到处都是新奇的商品,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林晚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她带着我,住进了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招待所。

“安全第一。”她说。

第二天,我们去见了那个客户。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广东老板,姓梁。

他们谈的是电子表。那种在内地还很稀罕,但在广州已经遍地都是的电子表。

林晚的计划是,从梁老板这里拿货,运回我们省城去卖。

整个谈判过程,我几乎插不上嘴。林晚的粤语说得不算流利,但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

梁老板一开始很轻视我们,但谈到后来,眼神里也露出了佩服。

最终,他们谈成了一笔生意。

我们当场签了合同,付了定金。那笔钱,林晚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拿出来的,一沓一沓的,用报纸包着。

我看着那笔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这可能是她全部的家当。

回程的火车上,林晚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她甚至主动跟我聊起了天。

“陈阳,你知道我丈夫得的是什么病吗?”她忽然问。

我摇了摇头。

“尿毒症。”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平静,“需要常年做透析,一次几百块,一个星期两三次。以后,可能还要换肾。”

我心里一紧。在94年,这基本上就是个无底洞。

“他的医药费,光靠我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我们两家的老人,身体也都不好,指望不上。”

她看着窗外,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没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这条路不好走,我知道。但是,我没得选。”

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掩盖了她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我忽然明白了她所有的坚硬和不近人情。

那不是她的本性,那是生活给她披上的一层铠甲。

回到省城,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继续做我的实习生,每天打水、扫地、整理文件。

林晚也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林主任。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一个秘密的生意,已经悄然开始。

第一批电子表运到的时候,是我去火车站接的货。

整整十大箱,我一个人用板车拉回了我在外面临时租的小仓库。

接下来,就是销售。

林晚利用她的人脉,联系了几个商场的朋友,但人家看不上这点小生意。

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那段时间,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载着一箱电子表,去夜市、去大学门口摆地摊。

一开始,我根本拉不下脸。

我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国企上班的实习生,竟然要去摆地摊。

我把摊子铺开,却不敢吆喝,有人过来问,我就紧张得说不出话。

第一天晚上,我一个都没卖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路灯下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心里特别沮丧。

第二天晚上,林晚竟然来了。

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拿起一个电子表,直接拦住了一个路人。

“靓仔,看看这个,香港来的最新款电子表,夜光的,还能放音乐。”

她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口音,但声音很清亮。

那个路人本来不想理,但被她一说,竟然停下来了。

那天晚上,在她的带动下,我们卖出去了十几个。

收摊的时候,她把钱塞给我。

“陈阳,面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它扔在地上踩几脚,你就真的长大了。”

她说完,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看着手里的钱,一沓零零碎-碎的钞票,却觉得沉甸甸的。

从那以后,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开始主动吆喝,学着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我的脸皮越来越厚,生意也越来越好。

有时候,林晚会过来帮我。我们两个人,一个吆喝,一个收钱,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晚。

她会跟买东西的大妈讨价还价,会逗弄路过的小孩,脸上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那个笑容,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

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从电子表,到牛仔裤,再到蛤蟆镜。

我每个月能分到的钱,比我在公司的工资高出好几倍。

我开始给小兰寄更多的钱,给她买她一直想要的裙子和化妆品。

我在信里告诉她,我在公司表现很好,领导很器重我,发了奖金。

我不敢告诉她真相。

我怕她担心,也怕她看不起我。

这种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的生活,让我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疲惫。

在公司,我是那个沉默寡言、勤勤恳恳的实习生陈阳。

到了晚上,我就是那个在夜市里口若悬河、跟三教九流都能称兄道弟的小老板。

而连接我这两个身份的,是林晚。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

我们是上下级,是合伙人,又好像是……战友。

我们一起扛过货,一起在寒风里吃过路边摊,一起为一笔生意成功而高兴。

我们聊得越来越多。聊她的丈夫,聊我的小兰,聊我们各自的家乡和童年。

我知道了她丈夫曾经是大学里的老师,温文尔雅,生病后脾气变得很暴躁。

她也知道了我和小兰是怎么从一张小纸条开始,走到今天的。

“你得对她好一点。”有一次,她听完我和小兰的故事,轻声说,“一个女孩子,愿意把她最好的年华,赌在一个前途未卜的男人身上,不容易。”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愧疚。

转正名额下来的那天,办公室里一片喧哗。

那个唯一的名额,给了一个有背景的同事。

我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天晚上,林晚找到我。

“别灰心。”她说,“国企就是这样。我们走另一条路。”

她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这是你这段时间应得的。”她说,“还有,这个。”

她又递给我一个BP机。

在那个年代,BP机是身份的象征。

“以后联系方便。”她说。

我看着手里的BP机,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离我最初的那个“稳定”的人生目标,越来越远了。

我拿着这笔钱,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小兰一个惊喜。

我想把她接到省城来,让她看看我生活的地方,让她知道,我过得很好。

我给她打了长途电话。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陈阳,你真的要我过去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笑着说,“我想你了。”

我请了几天假,把宿舍彻底打扫了一遍,还去买了新的床单被罩。

我甚至想象着她来了以后,我带她去哪里玩,吃什么好吃的。

我把我们的未来,都规划好了。

可是,我没想到,意外比惊喜来得更快。

小兰来的前一天晚上,林晚的BP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说她丈夫情况不好,正在抢救。

她接到电话,脸色瞬间就白了。

我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带着她就往医院赶。

那一晚,我们在抢救室外面坐了一夜。

她一直没说话,就是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我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和无助。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天快亮的时候,医生出来了,说人抢救过来了,但情况还是很危险。

林晚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我扶着她,把她送回了家。

她家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结婚照。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很温和。

我把她安顿好,正准备离开,她叫住了我。

“陈阳,”她说,“谢谢你。”

“林主任,你别这么说。”

“以后,别叫我林主任了。”她看着我,轻声说,“叫我林晚吧。”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从她家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心里想着小兰今天就要到了,赶紧往宿舍赶。

我想先回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当我骑着车,拐进宿舍楼下的小巷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小兰。

她背着一个包,就站在我宿舍的楼下,正抬头往上看。

她提前到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狂跳起来。

我刚想开口叫她,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林晚从车上下来了。

她大概是放心不下医院,准备再去看看。她家离我宿舍不远,可能是顺路过来看看我。

“陈阳。”她叫我。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看到,不远处的小兰,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身边的林晚,一个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女人。

林晚也看到了小兰。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场面,一度尴尬到了极点。

“这位是?”林晚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我未婚妻,小兰。”我介绍道,声音干涩。

“这是我们单位的林主任。”我又对小兰说。

小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探究。

她勉强地笑了笑,叫了一声:“林主任好。”

“你好。”林晚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我就是路过,看你回来了没有。你好好陪她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我转过头,想跟小兰解释。

“小兰,你听我说……”

“先进去吧,外面人多。”小兰打断我,语气很平静。

我带着她上了楼,进了我的宿舍。

她把包放下,环顾了一下四周。

“你这里,还挺干净的。”她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走到我的书桌前,看到了桌上的那个BP机。

“这个,是单位发的吗?”她拿起来,翻看着。

“不是,”我含糊地说,“一个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这么大方?”她追问。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她又看到了我床头的一件女士风衣。那是林晚有一次摆摊太晚,天冷,我把我的外套给了她,她就把她的风衣落在了我这里。

我一直忘了还。

小兰拿起那件风衣,闻了闻。

上面有林晚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什么也没说,把风衣放下。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我。

“陈阳,”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失望和不信任。

我多想告诉她一切。

告诉她我摆地摊,告诉她林晚的丈夫,告诉她我们之间只是清白的合作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

我怎么说?

说我为了钱,跟一个有夫之妇的女上司,在外面做着有风险的生意?

这听起来,比任何谎言都更像谎言。

“没有。”我摇了摇头,“小兰,你别多想。我和林主任,真的没什么。”

我的否认,在那些“证据”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小-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眼圈慢慢红了。

“陈阳,我认识你十年了。”她说,“你一撒谎,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心里一颤。

“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不是为了听你撒谎的。”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我在楼下站了很久,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烟雾缭绕中,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缭乱的烟圈,看不清方向。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兰从楼上下来了。

她已经背上了她的包。

“我要回去了。”她说。

“小兰!”我急了,一把拉住她,“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她挣开我的手,“陈阳,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回到宿舍,那个我精心打扫过的房间,此刻显得那么空旷和冰冷。

桌上,那个BP机安静地躺着。

我拿起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BP机四分五裂。

可我心里的烦躁和痛苦,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行尸走肉。

上班,下班,去仓库看看货。

我没有再出摊,也没有再联系林晚。

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家里有点事,最近不能去了。

她似乎听出了我声音里的不对劲,问我:“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把自己关了起来。

我试图给小兰写信,写了一封又一封,但每一封,最后都被我撕掉了。

因为我发现,我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任何的解释,都像是掩饰。

就在我以为生活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一个更大的风暴来了。

公司里,有人匿名举报,说林晚利用职务之便,在外搞个人经营,并且,和下属关系不正常。

那个下属,指的就是我。

纪检部门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我。

在那个小小的、密不透风的谈话室里,两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问了我很多问题。

关于我和林晚的关系。

关于广州之行。

关于我们私下的资金往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完了。林晚也完了。

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名声,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没有了害怕。

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疲惫。

我坐在那里,沉默着。

我想起了林晚在火车上看着天花板的眼神,想起了她在夜市里吆喝的样子,想起了她说“我没得选”时的无奈。

我想起了小兰离开时,那双写满失望的眼睛。

我想起了我父亲送我来省城时,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阳,在外面,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堂堂正正。

我做到了吗?

我为了钱,为了机会,撒了谎,欺骗了我最爱的人。

我为了所谓的“保护”,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团糟。

我一直以为,我的敌人是贫穷,是没有背景的现实。

到头来,我才发现,我真正的敌人,是我自己的懦弱和虚荣。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人。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从那个尴尬的下午开始说起,说到广州之行,说到夜市摆摊,说到林晚丈夫的病。

我把所有的账本、进货单,都交了出去。

我把我分到的每一分钱的去向,都说得清清楚楚。

“我和林主任之间,是清白的。我们只是想……挣点救命钱。”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同时,我又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负了很久重担的人,终于把担子卸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我被停职了。

每天待在宿舍里,哪儿也不能去。

公司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那些曾经和我称兄道弟的同事,现在都躲着我走。

我成了公司的丑闻。

我不知道林晚怎么样了。我们被禁止联系。

我只听说,她也被停职了,每天都要接受调查。

那段时间,我瘦了很多。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走进那间办公室,如果我拒绝了她的提议,现在会是什么样?

也许,我还在为了那个转正名额而努力。

也许,小兰来了,我会开心地带着她逛遍省城。

我们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可是,没有如果。

一天下午,有人来敲我的门。

是公司纪检部门的人。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你的处理决定。”他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经查,林晚同志……个人行为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记大过处分,免去主任职务。”

“实习生陈阳,在实习期间……予以辞退。”

辞退。

我看着那两个字,眼前一黑。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梦想,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我被赶出了宿舍。

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曾经无比向往的省城街头,茫然四顾。

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口袋里,还有一些钱。是之前做生意剩下的。

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了进去。

我躺在床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想了很多。

我想,我该回家了。

回到那个我一心想要逃离的小县城。

也许,我本来就属于那里。

我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上车前,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林晚家的小区楼下。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也许,只是想跟过去告个别。

我在楼下站了很久。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林晚。

她提着一个热水瓶,从楼道里走出来。

她也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平静。

她也看到了我。

我们隔着一条小路,遥遥相望。

最终,她朝我走了过来。

“要走了?”她问。

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说,“把你牵扯进来。”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们沉默了。

“他……怎么样了?”我问。

“还是老样子。”她说,“不过,前几天,找到合适的肾源了。手术费……也差不多凑够了。”

她说到这里,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谢谢你,陈阳。”

“我没做什么。”

“你做了很多。”她说,“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我知道。”

“那是我应该做的。”我说。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回家。”

“也好。”她点了点头,“回去,好好跟那个姑娘解释清楚。她是个好姑娘。”

我嗯了一声,眼眶有点发热。

“这个,你拿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不能要。”我推了回去。

“这不是给你的。”她说,“这是你应得的。我们合伙做生意,这是最后的分红。拿着,回家做点小生意,别委屈了自己。”

她把信封硬塞进我手里。

“走吧,别误了火车。”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楼里。

我捏着那个信封,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心里没有了来时的豪情万丈,也没有了被辞退时的绝望。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我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林晚的字迹,清秀,有力。

“陈阳,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抬起头,往前走。”

我把纸条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回到家,父母看到我,都很惊讶。

我没说我被辞退了,只说公司项目结束,我提前回来了。

他们没有怀疑。

第二天,我去了小兰家。

她比我走的时候瘦了,也憔-悴了。

我把那张写着林晚字迹的纸条,和我写的厚厚的一封信,一起交给了她。

信里,我写下了一切。

没有隐瞒,没有辩解。

从我错进办公室的那个下午,到我被辞退的那个上午。

我写了我的野心,我的懦弱,我的谎言,我的愧疚。

“小兰,我不是想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全部的真相。看完这封信,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接受。”

我把信给她,就转身离开了。

我在家里等了三天。

那三天,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没有等到小兰的任何消息。

我心里渐渐凉了。

我想,也许,一切都结束了。

第四天早上,我正准备出门,去找点事做。

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兰。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就那么站着,对视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沙哑。

“陈阳,你这个笨蛋。”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我走上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小兰,对不起……”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那一年年底,我和小兰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两家人,简单地吃了顿饭。

我用林晚给我的那笔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小的家电维修店。

因为我手艺好,人也实在,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活平淡,却很安稳。

我再也没有去过省城,也再也没有见过林晚。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各自奔赴远方的直线,再也没有了交集。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1994年的那个夏天。

想起那个闷热的、改变了我一生的下午。

想起那个在夜市里,冲我微笑的女人。

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她的丈夫,手术成功了吗?她还在那个公司吗?

我的人生,因为她,拐了一个大弯。

我失去了我梦寐以求的城市户口和“铁饭碗”。

但我也因此,提前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学会了诚实和担当。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得到。

去年,我儿子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就是我当年读的那一所。

我送他去报到。

时隔二十多年,我重新踏上了那片土地。

城市已经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我找到了我当年实习的那个公司。

那栋老旧的办公楼还在,但已经很破败了,墙上挂着“出租”的牌子。

我找到了我当年住过的宿舍楼。

楼下的那条小巷,已经变成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一切都变了。

送完儿子,我在省城多待了一天。

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

最后,我走到了林晚家那个小区。

小区也已经很老旧了,很多房子都空着。

我走到她家那栋楼下,抬头往上看。

那个窗户,和我记忆中一样。

只是,窗台上,多了一盆盛开的栀子花。

花开得很好,白色的花瓣在夕阳下,像是在发光。

我站在楼下,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才转身离开。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都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但那个夏天,那段共同走过的路,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它提醒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回家的火车上,我给小兰发了一条短信。

“老婆,我明天就回去了。想吃你做的手擀面。”

很快,她回复了。

“好,我等你。”

我看着那三个字,笑了。

窗外,万家灯火,像星辰一样璀璨。

我知道,我的那盏灯,在等我回家。